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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良二代》 第49章

京津白河水面最寬將近百米,暴雨致使河水暴漲、漫出河堤,吞沒大片待收割的玉米地,湧向地勢低窪的鄉間道路。

他們清河監獄東部幾個監區,正位於白河沿岸,而醫院在數公裡外的高地,邵鈞恰好被夾在中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時候進退兩難。

水沒過車……

水沒過車幫上噴漆的

“清河監獄”字樣……

車門推不開了,邵三爺沒蠢到等著洪水將他沒頂。

他從後腰扽下警用匕首,一刀在車窗玻璃一角,玩兒命狠鑿了幾下,側窗瞬間炸裂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碎塊兒……

車已經沒了,漂起來,被洪水推著著往前走。

邵鈞從車窗艱難地爬出,一翻,像個大章魚似的,狼敗地趴在車頂。

“我……”邵鈞喃喃地。

放眼去,這條路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他今天要想見著羅強,估著得直接遊過去了。

邵鈞兩手住車頂,兩岔開著用腳別住,努力在水中維持平衡。

後來又從水裡撿了一長長的木頭,拿來當槳,時不時在車頂劃兩下,把握方向。

可是車頂畢竟不能當船來劃,更何況水流湍急,洪水從上遊沖下來,水裡裹得什麼都有,農戶的家夥事兒,尿桶痰盂,鍋碗瓢盆,玉米紅薯大白菜葉子,一腦湧過來……

被水沖倒的小樹苗砸下來,邵鈞一躲,那一樹劈過來幾乎把他從車頂掃下去,差點兒手被水卷走……

他只剩下一只手還死摽著車沿,手指像被割裂似的疼著。

“邵鈞!!!”

“啊!!!邵鈞,你抓住了,別他媽撒手!!!!!”

邵鈞覺著自己一定是快要被水吞沒,已經出現幻覺,喊他的人是誰?

他都不用抬眼看就辨認出得不能再那混球的聲音!可是一個犯人怎麼可能出來跑,跑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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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鈞抓住車,爬上去!快給老子爬上去!!!!!”

羅強抱著路邊一棵下半浸沒在水中的樹,瘋狂地朝邵鈞喊話。

他盯著在水裡浮沉掙紮的人,腦海裡像被電流纏繞般瘋狂回響著他當初曾經威脅邵國鋼的某些話。

了我最寶貝的人,我也你最寶貝的人。

我讓你知道啥後悔,啥害怕。

羅強最知道自己寶貝的人吃苦罪、讓人欺負著了是怎樣痛不生悔不當初的心

他已經遭過一回,他知道的。

羅強這天也終於親眼看著,親口嘗到,啥才後悔,啥害怕。

邵鈞嗆了好幾口髒水,惡心地快要吐了,掙紮著爬回車頂,就這會兒工夫,上遊又一個浪頭打過來,迅速連人帶車裹走……

他自己都快淹死了,還掙紮著扭頭去,竟然看到羅強摽住的那棵樹不住水流的沖擊,瞬間轟然倒下。

“啊!!!啊!!!!!!!”

邵鈞急得揮舞雙手大,卻發不出多聲音,喊不出羅強的名字。

砸向水面的樹濺起幾米高的浪花,龐大的系連帶著噸的黃土倒灌到洪水中,一片淩的沼澤。

邵鈞被水卷裹著,倆眼一麻黑,完全找不見方向,眼角瞥見的就是羅強在水面上揮舞的那雙手,像是要跟他說,“快走,樹倒了!快躲開!”

……

車子被水卷得不知去向,邵鈞因為重輕在水面上漂著,迅速沖下來,一頭撞向一柱子!

這一下撞得頭暈腦脹,顧不得難,七手八腳抓住能抓的東西。

他抬頭一瞧,自己抱的這地方,是清河最外圍一個界標地。

前兩年監獄長拍板,讓在農場口蓋一個大牌樓,上書

“清河農場”四個威風凜凜的大字。底下的人那時候怨聲載道,私底下都十分不滿,這幾年經濟效益好咱也別這麼糟踐錢,有這筆錢您給下邊人瓜分了當年終獎好不好?

咱這兒明明是監獄,你忒麼蓋個大牌樓幹嘛?

牌樓上寫四個大字:貞潔牌坊?

搞這種驢不對馬的政績景觀,純屬有病麼。

邵鈞可沒想到,幸虧蓋了個沒用的破牌樓,今天這牌坊救了他和羅強的命。

羅強讓水沖下來,沒撞上腦袋,幾乎攔腰撞到另外一柱子上!

這一撞,撞得倆眼發黑,差點兒被腰斬了……

“羅強!”

“羅強你抓住,別撒手!到我這兒來!”

這回到邵鈞瘋狂地喊,猴子似的摽在柱子上不敢撒手。

羅強就在幾米之外,咫尺之距,他卻夠不到人。

羅強一只大手摟著柱子,捱過最初幾分鐘快要暈過去的劇痛,終於騰出來,斜眼瞄著不遠的人罵:“我/你大爺的老子的腰完了……我/你姥姥!!!”

邵鈞滿臉都是泥水,鼻子都讓泥堵了,弄了一張憋屈的大花臉,又氣又急,也罵:“你姥姥!”

羅強扯著脖子大罵:“你瘋了你他媽沒瞧見下暴雨發大水嗎!你跑啥跑你跑這條路上來幹啥?這條路忒麼去年就發過一趟水了你他媽不知道嗎!你白癡啊你!!!”

邵鈞吼:“我白癡?我還不是為了上醫院看你一眼!你在外邊兒炸死了我不得給你收!”

羅強吼:“誰他媽炸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用得著你看我,山上泄洪了你他媽白癡不知道跑!”

邵鈞被罵得愣愣的,又委屈又惱火:“羅強你王八蛋你還敢說我!你從哪跑出來的?!你忒麼趁發大水了你越獄嗎!”

羅強是白眼珠套著一圈紅眼珠子,牙齒咬得咯咯響:“老子越獄我越你個蛋!我還不是為了出來找你嗎我以為你掉水裡淹死了!!!”

邵鈞:“……”

羅強:“……”

醫院樓樓外都有武警和保安把守,羅強是從住院部三樓男廁所窗戶鑽出來,爬管子溜到地面,翻牆而走。

羅強連鞋都沒有,一只黑布鞋丟在采石場了,從醫院跑出來趿拉著護士小妞的一只白鞋,跑半道就把小鞋跑丟了,於是著腳跑。

傷的往外洇著,紗布全裹一團爛泥了,疼得鑽心都顧不上。

三饅頭這小孩兒,遇事沒經驗,孤一人陷到水裡咋辦?傾盆的暴雨,電閃雷鳴,山洪泥石流發,誰卷進去都是死,本沒得救……

羅強那時候真想自己。

他每回出事的時候,是三饅頭來救他,撈他。

有一天饅頭真出事了,誰在邊護著?

這人邊還能有誰?

他從醫院高往山下跑,尚有相當一段距離,一眼瞅見清河監獄的小車,車頂上趴著個四爪章魚。

就看見那一眼,羅強就快瘋了,當時直接從半山坡抱著一棵大樹的樹杈,撲進水裡……

倆人隔著四五米距離,一人兒懷裡抱一柱子,呼哧呼哧地氣。

互相用牛眼瞪著,氣哼哼得,都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可是又夠不著人。

邵鈞頂著暴雨跑過來,是來找羅強的,以為羅強出事了,沒人在旁照顧。

羅強不顧洪水跑出來,是來找邵鈞的,怕饅頭被水淹了,沒人救。

這時候哪還顧得上幾天前的別扭,吵架?

倆人心裡都明鏡兒似的,心裡牽掛著這麼個人,哪得了眼前人有事?

就這工夫,上遊又沖下來一堆木頭,夾雜著微弱的呼救聲。

邵鈞下意識地出一只手,拼命想要夠到。

“這裡,這裡!”

“你抓住我,快抓住我!!!”

那是個人,揮舞著雙手在洪水中掙紮,指尖與邵鈞的手指在咫尺之間過,誰都沒能抓住誰。

……

兩個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從眼前過,被激流卷裹著迅速吞沒,嗚咽,只剩下水面漂著的一團長發,慢慢地消失在視線中。

這人就這麼沒了。

四周回複死一般的寂靜。

邵鈞劇烈地氣,猛然扭過頭,盯著羅強,抖,說不出話。

羅強口以下全部沒水中,沉默著,也著邵鈞,糊滿黑泥的臉和脖頸讓這人看上去如同一尊雕塑,只有眼底尚餘微

生死一線,咫尺之距,下一秒或許就是天人永隔,斷天涯。

兩個人深深地看著對方,撕扯糾纏著的視線像要將眼眶扯出……

看完這一眼,還不知今夜能不能再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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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絕不放手

烏雲一寸一寸吞沒山巔的亮,四周視線愈發昏暗。

泡在水裡的兩個人像兩頭倔牛頂著犄角,誰都不爽,都心疼對方,罵得痛快了,這才開始著急。

倆人接力番喊

“有人沒啊誰拉老子一把我你哥”喊了一陣子,嗓子都喊啞了,周圍放眼去就是一片汪洋,一人兒沒有。

“手機有沒有?打個電話啊!”羅強吼道。

“……我他媽沒手機!”邵鈞對著吼。

“我個犯人沒手機,你也沒手機?!”羅強氣懵了,這腦子沖的小屁孩兒,辦事永遠都不過腦子、不計較後果、不心疼自己那子金貴的小命!

你安安穩穩在監區待著,讓老子放心你,不比什麼都強?你跑出來幹啥玩意兒這是?

“我上班從來都不帶手機,你又不是不知道!”邵鈞也委屈地吼。

小邵警每回值班確實兜裡不揣手機,監獄這方面有嚴格條例,手機都鎖在櫃子裡。

他中午著急麻慌跑出來,就沒記著從櫃子裡拿手機,後腰只別了一只警務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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