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魏瓔珞忍不住想,薑還是老的辣,自己都沒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太後卻看清楚了,所以才以命令為藉口,讓給弘曆寫信。
但也就是這樣了,弘曆不可能原諒,也不可能原諒自己,他兩此生唯一的際,便寄托在這封封家書裡吧。
太後卻不讓如願。
月末還沒到,太後忽然將喚了去,閉著眼睛躺在搖椅裡,劉姑姑跪在一旁給捶著,忽道:「令妃,皇上有多久沒給你回信了?」
魏瓔珞一愣。
太後:「明玉,你說。」
明玉是個老實人,於是老老實實回道:「三個月前,令妃娘娘命人送了一封家書宮,之後再也沒有收到過回信。」
「令妃,你的日子過得太快活了。」太後意有所指道,「你得好好想一想,皇上為什麼不再給你回信了。」
從太後寢殿回來的路上,明玉安道:「別擔心,一定是因為皇上最近太忙了……」
「我擔心什麼?」魏瓔珞輕輕道,「早料到的事,他不會一直等我,一定有比我更加年輕,更加好看的姑娘,填補我的位置……」
說是這樣說,心中卻有些酸楚。
回了自己居,雪白信紙鋪在桌上,直至蠟炬灰,夜至天明,魏瓔珞擱下墨已乾涸的筆道:「走吧。」
陪了一整晚的明玉問:「去哪?」
「去向太後辭行。」頓了頓,魏瓔珞回過來,神複雜地著明玉,「你會不會怪我?我答應過皇後娘娘,不會為他的妃子的……」
明玉搖搖頭,握住的手,聲道:「我相信你,如果娘娘還活著,你無論如何都不會為皇上的妃子的。」
魏瓔珞低下頭,眼淚垂了下來。
太後年級大了,反而起得很早,魏瓔珞來向請早安時,正在吃早飯,桌上擺著燕窩掛爐鴨子,槽春筍,徽州豆腐一品,紅豆粥一罐等等,香俱全,隻可惜太後今兒似乎胃口不大好,大多未,隻撿了個橘子慢慢吃著,聽了魏瓔珞的來意之後,淡淡道:「你早該來了,還好,現在提出來還不算太晚,沒讓我太過失。」
魏瓔珞聞言一楞。
「令妃,你的確有點本事,能讓皇上對你牽腸掛肚,念念不忘。」太後一雙徹是非的眼睛看著,「但從今天開始,你要做好準備,你再也不算最特別的了!三個月來,皇上從沒一天想起過你這個人!或許圓明園的日子太安逸,麻痹了你的敏銳,又或許你太自信了,自信到完全忘了一句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魏瓔珞心中一凜,沉聲問道:「敢問太後,那這位人外人,天外天,到底是誰?」
「和卓氏伊帕爾罕。」太後淡淡道,「皇上親自給起了漢名,沉璧。」
長煙一空,皓月千裡,浮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沉璧……」魏瓔珞緩緩重複這個名字。
一個男人,會給一個人取這樣一個名字,想必,真的給他帶去了極大的快樂,以至於他……至極。
於是一夜無眠,第二天天矇矇亮,魏瓔珞便起床洗漱,帶著明玉一道回了紫城。
滿以為要先花費一天的時間,整理荒廢已久的延禧宮,豈料進來一看,窗明幾淨,一切都收拾的整整齊齊。
連宮太監,都是從前用的那些,一個個恭恭敬敬向魏瓔珞行禮,就彷彿從未離開過,從未失寵過,仍舊是當年那個如日中天的令妃。
「小全子,這回差事辦的不錯。」明玉在小全子背後拍了一下,「讓你提前趕回安排,這麼快就收拾妥當了!」
小全子賠笑道:「這奴纔可不敢居功,回延禧宮的時候,他們早就備妥了!」
魏瓔珞聽了,皺眉不語,明玉卻難掩喜,抓住道:「瓔珞,皇上終歸是惦記你的,你還沒回來,一切都打點妥當了……」
不等將話講完,外頭就傳來一聲清清冷冷的:「令妃娘娘對延禧宮的佈置還滿意嗎?」
眾人循聲去,隻見一個容貌艷麗,甚至勝過許多嬪妃的太監立在門前,目越過眾人,朝魏瓔珞微微一笑:「奴才給令妃娘娘請安。」
——是袁春。
魏瓔珞回之一笑,同樣的清清冷冷:「袁總管,久違了。」
袁春將頭一垂,掩去了眼底複雜之,恭敬道:「皇後已恭候多時,請令妃娘娘移駕。」
花園涼亭,昔日仇敵今又聚首。
魏瓔珞掃了眼石桌,芙蓉,玫瑰餅,葡萄釀,以及新鮮的時令水果,都是吃的東西,皇後怎會知道?魏瓔珞看了看後立著的袁春,有此人在,皇後當然對瞭如指掌。
繼後微笑:「本宮一聽說你要回宮,立刻就派人去打點了,隻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若有其它的需要,直接吩咐袁總管便是。」
魏瓔珞用奇怪的目看著繼後。
原以為自己走後,延禧宮人去樓空,很快就會荒廢下來,豈料回來一看,屋中不見半點塵埃,院中不見半雜草,顯是有人專門打掃過的,但為什麼?
「怎麼了?」繼後笑著問,「可是對本宮的安排不滿意?」
魏瓔珞搖搖頭,道:「不,臣妾隻是在想,皇後為六宮之主,乾隆十七年生下十二阿哥,今年又添了十三阿哥,整個後宮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才宮三月,就讓皇後娘娘坐不住了。」
繼後先是愕然,旋即失笑,端起一杯葡萄釀喝了口,然後別有深意地:「如果你見到,也會和本宮一樣心懷忌憚。不,不是忌憚,是恐懼。」
這話讓魏瓔珞略吃驚,繼後是見過的最可怕的獵人,連都到恐懼的對手,該是什麼樣子?魏瓔珞忍不住問:「世上竟有這樣的人,比當年的慧貴妃如何?」
慧貴妃傾國傾城,有牡丹國之稱,無論是死前還是死後,魏瓔珞都沒見過第二個能在姿上與之相提並論者,但繼後隻是輕輕一笑,似全不將對方放在眼裡:「真正的麗不在於皮相,皇上閱無數,又怎會被一張臉迷呢?在本宮看來,十個慧貴妃,也比不上一個容貴人。」
魏瓔珞輕皺眉頭:「皇後娘娘,就算容貴人是絕世人,又深皇上寵,也威脅不到你的地位,臣妾還是不明白,到底有什麼理由,讓您紆尊降貴,向臣妾示好。」
一直沉默不語的袁春忽然開了口:「令妃娘娘,如今容貴人已晉了容嬪了。」
瓔珞愣住。
繼後站起,亭子外繁花似錦,一叢叢,一片片開著,如同滿後宮的佳人,尤其是一棵紫藤,藤花無次第,萬朵一時開,繼後抬手摺了一朵紫藤花,在指尖轉了轉,慢條斯理道:「是回部臺吉和紮麥的兒,兄長圖爾都在平叛中立下大功,為表永久修好,特意將親妹妹伊帕爾汗送宮中,皇上親自賜名——沉璧,寵至深,遠勝於當初的你!」
忽轉過來,將手中紫藤花遞向魏瓔珞,鄭重道:「所以,我們需要聯手抗敵!」
魏瓔珞看著遞來的花,半晌之後,搖了搖頭:「皇後娘孃的好意,臣妾已經領教過了,這一次的合作,還是免了吧。」
與繼後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就算魏瓔珞想要與沉璧相爭,也不會借之手。桌上果品一樣未,魏瓔珞道了聲別,剛剛轉要走,就聽見繼後在後高喊一聲:「宮的時候,已經二十七歲了!」
魏瓔珞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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