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野狗道人此刻的臉竟然也大大的不對勁，面上驚駭之閃現，眼睛直直地向前凝著，滿是害怕畏懼之。

小環又是吃了一驚，順著他視線看去，只見野狗道人看的，竟然也是那個中年男子。

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會讓野狗道人如此害怕？小環心裡想著，忍不住就低聲向野狗道人問道：“道長，那人是誰，你認識嗎？”野狗道人子一震，似乎回過神來，但臉上畏懼之依然未減，看了看邊的小環，吶吶道：“你不認得他？”小環點頭道：“是啊！我也是今日頭一次見到此人，不過我看爺爺似乎和他認識的樣子。

對了，你認得他嗎？他是誰啊？”野狗道人角一，似乎要說些什麼，但不知怎麼，突然又沉默不語，眼睛直直著前方那個中年男子。

小環皺了皺眉，直覺地覺得野狗道人的反應有些奇怪，既有害怕，此刻似乎又多了幾分憤怒！周一仙和那中年男子並肩而立，站在古道邊上，向著荒野眺。

微風吹來，鬢邊白發，仿佛也在述說著歲月蹉跎，人間滄桑。

“我們有許多年沒見面了吧？”那中年男子忽然淡淡地道。

周一仙著遠方，面上神複雜，半晌才道：“有幾十年了吧！”那男子淡淡而笑，道：“你還好嗎？”周一仙默然許久，道：“浪跡天涯，遊戲人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那男子似乎有些，轉過頭看著周一仙，道：“你心裡是不是還在怪我？”周一仙苦笑一聲，搖頭道：“你又沒有對不起我，我怪你做什麼？”那男子笑了笑，道：“其實你這樣也未嘗不好，放開心懷，暢遊天下，如今想來，也是神仙過的日子，倒不枉了你名字中有一個仙字。”

周一仙看了看他，忽然道：“如果你想要過我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麼難了，老友？”那男子陡然聽周一仙說了一句“老友”，也是不一怔，但隨即笑了笑，向遠方，慢慢道：“我和你不一樣的。”

周一仙淡淡道：“你自然是和我不一樣的，你從年時候，看待權勢之心便是極重，到了如今，我料你也是放不下的。”

那男子雙眉一皺，眼中深似有怒氣一閃而過，似乎從沒有人敢如此對他說話，只是他回頭看了看周一仙，卻只見他滿頭白發，比自己蒼老許多，忽地一陣茫然，那怒氣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你看起來怎麼這麼老了？”周一仙搖頭道：“我本就老了，倒是你修道有，本不該…”說到此，他面有些遲疑，但終於還是道：“你兒的事，我聽說了，你…”那男子面上一陣黯然，隨即緩緩搖頭，擋住了周一仙的話頭，忽然道：“當年我們還年輕的時候，你曾經在狐岐山下，用‘天罡神算’為我命格算了一卦，可還記得？”周一仙一怔。

那男子抬頭看天，慢慢道：“我依然記得很清楚，你當時年輕氣盛，什麼都對我直言，說我命格煞氣太盛，刑克妻兒，若無破解之，必然中道喪妻，膝下無兒。

如今果然一一應驗。”

說著說著，他聲音漸漸蒼涼。

周一仙低下頭來，半晌之後，忽地抬頭，斷然道：“如今我們也都是半土的人了，我也一樣是有話對你直說。”

那男子似微詫異，道：“你說。”

周一仙瞪著他，道：“當初我說那些話，完全是我胡說八道騙你的，老子自小就煩那些看相算命的東西，怎會耐心去學，至於那種天罡神算，自然有這一說，但我如何懂得？所以當初那些話，不過是我看你一副得意臉，氣不過才這樣故意說的。

你就不要放在心裡了！”那男子子一震，似乎是絕沒想到從周一仙裡竟然會說出這等話來，半晌之後，忽地搖頭大笑，笑聲響亮，只見他到後來笑的都彎下了腰，哪裡還有毫剛見面時的威嚴？遠，小環和野狗道人都看呆了眼。

半晌，那男子慢慢止住笑聲，神漸漸恢複冷靜威嚴，但眼中神，卻仿佛又多了幾苦楚。

周一仙默默地著他。

他們又是並肩站立了許久，其後，周一仙淡淡地道：“你怎麼會來這裡？”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向來自負聰明嗎？你說呢？”周一仙哼了一聲，道：“你是要去死澤吧？”那男子悠然道：“不錯，我正是要到那裡去。

怎麼，不想去看看嗎？老友？”周一仙角一撇，道：“你這人名聲太壞，我和你走在一起，不免讓人奇怪。

我還是離你遠些的好。”

那男子看著周一仙，忽然啞然失笑，隨即道：“天涯古道，得見故人，也算難得緣分。

你我今日相見，以後不知何時再會，你多加保重了。”

周一仙哼了一聲，道：“老夫我活得好好的，還不想死，倒是你的仇人比狐岐山上的狐貍還多，還是想著你自己吧！”小環站在路旁等待許久，忽見前頭爺爺和那個男子一起走了過來，連忙迎了上去，走到爺爺邊。

那中年男子目向小環上看了一眼，隨即落到他後的野狗道人上。

野狗道人臉一變，慢慢低下頭去。

那男子看了他幾眼，忽地道：“你就是鬼厲邊的野狗道人吧？”野狗道人臉上畏懼之更重，遲疑了片刻，才低聲道：“是。”

小環站在周一仙邊，忍不住輕聲向周一仙問道：“爺爺，他是誰啊？”周一仙還未回答，那中年男子卻似乎連這小小聲音也聽在耳中，轉過來，微笑道：“怎麼，小姑娘不認識我嗎？”小環吃了一驚，茫然搖頭。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就我萬人往吧！”小環一怔。

那男子深深看了周一仙一眼，忽然一揮袖袍，轉大步走去，更不回頭。

邁步間自有睥睨天下的氣勢，緩緩散發開去。

眾人在他後，只見那影沿著古道向死澤方向而去，忽聽得那人高聲唱道：“天涯路，從來遠。

兒意，向來癡。

天高海闊八萬丈，蕓蕓眾生盡匍匐。

星萬點，月正明，蒼天冷，冷如霜。

可笑萬如芻狗，誰為覆雨誰翻雲？…”這歌聲古拙，雖不好聽，卻在蒼涼中自有雄渾之意。

眾人但見得蒼天之下，古道之上，悠悠白雲，寂寂荒野，那人負手而行，說不出的桀驁不馴。

歌聲漸低，那人已是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