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在從中笑

唐安深吸一口氣，道：“我之前問過各位，到底什麼是才？你們這位陸夫子給了我答案：所謂的才，隻是文才。可天底下隻有有學問的人才配稱之為才子麼？顯然不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有人把春蠶吐的一針一針串在一起，於是有了我們上華的裳。有人嚴寒酷暑苦練武功，戰場廝殺保家衛國，所以纔有了我們現在的幸福生活。有人編繩結網滿載而歸，所以纔有了我們桌上的味佳肴。這些人也許冇讀過多書，肚子裡冇有多墨水，可是他們善於觀察生活，改造自然。看看我們上，從髮帶到鞋子，哪一件不是百姓們智慧的產？”

“要我說，有追求、懂思考，能讓我們生存的世界發生改變的那些人，全部都是才人！”

振聾發聵的幾個字在夫子坡上飄，讓所有人都陷了深深的思考。

以往所有人對有學問的人都會高看一眼，認為隻有讀書纔是登堂室的唯一出路，讀書人纔是扭轉乾坤的關鍵人。所以在大街小巷，總能看到手捧書卷一臉傲氣的讀書人抬頭，而挑著扁擔的窮苦百姓則唯唯諾諾。可唐安的一番話，卻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尤其是讓後的複仇者聯盟的人知道自己並非隻是一屆莽夫，而同樣也是“有才之人”。他們直腰板，忽然覺得比誰都要驕傲。

陸季功道：“那都是難登大雅之堂的伎倆，如何能與讀書人相提並論？我等讀的是聖賢之道，學的治國之方，和他們如何能混為一談！”

“好！我來問你，何為治國？”唐安朗聲道，“如果冇有人，哪裡來的國？所謂治國之道，說白了就是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可你打從心深就看不起黎民百姓，自覺高人一等，隻願意學書本上的死東西而不願意撲下子深基層，不願意發自心用自己所學幫助他們過上好日子，這就是你所說的治國？一個心中無仁的人，也配提這幾個字！”

陸季功臉上閃過一慌，顯然被唐安得了陣腳。可唐安每句話都有理有據，恰恰是抓到了他的語病，以他之矛攻他之盾，讓他鬱悶到了極點。

“真正的聖人，敢於走到百姓之中，瞭解民間疾苦，懂得民眾所需。孔子先師周遊列國，為的是什麼？他的那些道理和悟，又是怎麼來的？恰是見得多了聽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便懂得多了。世人隻看到了他弟子無數，殊不知那是為了把他所見所的心得傳承下去，讓更多的人秉承人的思想，這纔是大智慧、大功德的表現。反觀在場諸位——說句難聽點的話，有幾個人懂得怎麼割麥子？有幾個人知道怎麼秧？有幾個人知道農民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辛酸，每頓飯卻要食隻為能夠活下去？”

雀無聲。

從冇聽過這些道理的學子們大都陷了沉思。他們能夠獲得讀書的資格，大多是家境殷實的富貴子弟，過慣了來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誰會去和貧苦農民換位思考？

唐安歎了口氣，道：“稷下學宮辯才論學的初衷是好的，替國家選拔有才能的人，殫竭慮為國為民。可捫心自們，在場的諸位是否更多的把才學當了通往榮華富貴的道路？至於那些窮苦人——各自打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如果人生追求的出發點是錯的，那麼所做的一切都隻會讓你一錯再錯。”

“當然，你們也許認為我這麼說是因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因為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讀書的機會。如果那些生活貧苦的人換到你們的角度，未必會做的比你們更好。可我想說的是——不要以讀書人的份自居而看扁了天下人，真正的太平盛世，正是靠這些人的才華彙聚到一起。每個人能夠找尋到自己的價值，並把它發揮到極致，那麼他的人生就是彩的！”

馬車裡的慕絨一雙眸子依舊冇有焦點，可是的耳朵卻豎得老高。唐安講的這些道理，都能清楚的會到什麼意思。以往在大雪山上，可以無慾無求，可是世行走一番，卻讓對世界有了新的看法。

懂得了什麼，懂得了什麼是，看到不平事也會心存憐憫。否則的話，不會願意收養慕君璃。忽然覺自己有好多事想做，卻又抓不到到底想做什麼。

“每個人能夠找尋到自己的價值，並把它發揮到極致，那麼他的人生就是彩的……”

慕絨喃喃將這句話唸叨兩遍，黛眉輕蹙，喃喃道：“我的追求……又是什麼呢？”

有的人的人生是彩的，有的人的人生是短暫的。

興許是想到了戰死邊疆的戰士們，唐安忽然有些意興索然，歎道：“而你們，相比我們唐人，已經有著太多幸運了。”

瀟瀟微雨中，唐安的影子是如此落寞，卻又如此高大。

見這個舌燦蓮花的大唐管事神有些黯然，有的齊國才子忍不住問道：“這話怎麼說？”

唐安笑笑：“因為起碼你們冇有外患，不知道戰場廝殺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眾所周知，我們的西麵有一群日日夜夜都想要進中原繁華地帶的野蠻人。他們茹飲，視人命如草芥。可多年來，他們始終難以越一步，隻因為有著一群人——一群生活在太平中的你們無法想象的人，用築起了一道長城。”

唐安說著，對後的複仇者聯盟的將士們笑笑，道：“我們大唐的將士，在我看來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的人。你們以為，他們不想歌舞昇平高枕無憂安居樂業嗎？他們當然想，可殘酷的現實卻讓這種想法變了奢。麵對外敵，為了保證百姓們不被侮辱侵略，他們放棄了讀書的機會，年紀輕輕上了沙場。”

“他們會害怕麼？當然會。可當麵對敵人的屠刀，他們必須克服恐懼，因為他們後，就是他們的祖國、他們的親人。他們是你口中冇有文化的人，可能大字不識幾個，可是呢，他們卻用年輕的生命守住了萬裡河山，讓我們大唐的百姓可以安太平盛世！這就是他們的價值！”

聽唐安將他們的經曆用另外一種形式說出來，所有複仇者聯盟的人都覺得鼻子發酸，有些想哭的衝。

他們保家衛國，所需要的不一定是高厚祿，或許隻是旁人的一句理解的勸。而他們的主帥，則用一種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語言，在全天下麵前替他們正名！

他們，是最可的人！

反觀大齊學子這邊，更是不發一語。這種沉默並非是抑，而是思考和對比。和他們曾經的所學比起來，唐安說的自然樸實，卻更為言之有。他雖然冇有賣弄多才學，可是所占的角度和那種寬廣的懷，已經將陸季功比的一文不值了。

許多人麵帶苦笑，冇想到自己到頭來所追求的，竟是如此虛無縹緲。冇有兼濟天下的民之心，他們所謂的才還能稱之為“才”麼？

讓他們更為好奇的，是唐安這個人。

他能讓名已經的陸季功連連吃癟，已經證明瞭他的才學。他能夠讓學子們甘心聆聽教誨，足以證明他思想境界之高。可矛盾的是，這樣一個人卻安心在一間風月場裡做一個卑微的管事，這在見識過唐安厲害的眾人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一人問道：“那……唐管事你的價值又是什麼呢？”

“我？”唐安指了指自己鼻子，轉看了看那輛華無比的馬車，笑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簫聲，玉壺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一幫學子都是飽讀詩書之人，細細品味唐安的這幾句詞，竟是越品越有味道。一個學子忍不住歎道：“好啊！”

聽過了唐安的獨白，所有人總算知道了他的機，原來他是為了人甘願沉淪。一個如此有才華、有見識的人，隻因逃不過之一字，寧願放棄一所學置煙花紅地，讓人實在說不上佩服還是惋惜。

能夠在遊走於紅塵中的子，每一個都不是尋常人。若非披著歌舞伶的外，許多子的才學恐怕不亞於諸多才子。

試想一番，能夠躋名流的公子哥所見過的不計其數，如果冇有點特殊本領，怎麼能綁住這些眼高於頂的公子的風流之心？就好比某位公子見了你驚為天人，當即賦詩一首，你卻不能明悟詩中含義，會有多麼煞風景。

柳傾歌不善於和人通，卻不代表是一個文學小白。正相反，在之嵐這等名天下的大家的調教下，在文學上也有著不俗的造詣。當初“以信會友”的騙局中，見過無數文采風流的才子所賦的詩，可是冇有任何基礎之下，讀起來總覺得味同嚼蠟。

而如今，聽到唐安為自己所詠的這一首詩，卻覺得一顆芳心砰砰跳，臉上竟不自地浮起兩朵紅雲。

我……就是在燈火闌珊的那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