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還在簌簌落下,彌漫不散的煙霧遮掩了屋的旖旎春,坊泉城這一場香火爭到現在,城西的建築已然經曆了太多波折,所剩無幾,如今僅存的也大都是教人堪憂的危房,哪裡得起太多床榻吱呀吱呀的摧殘,不徹底土崩瓦解都算是給了樓中這對新人十足的面子。
陳玉霜醒轉過來的時候,白天那些個教人臉紅熱的記憶紛至遝來,趕都趕不走,的神顯得有些木然,想必那遠在中州月華宮的神通廣大師尊也想不到最是看重的關門弟子會在長穀國坊泉城這麼個犄角旮旯地讓人破了守如玉兩百多年的子,甚至冰清一片的道心也因此出現了幾分裂紋,轉頭向負手站在窗前的那個男子,花和尚黃仁的歡喜禪真是了得,全都便宜了這個滿口荒唐話的男人,看得出來對方已經突破了一個小境界,從鍛魂境初期邁中期,至於自己,境界則是稍稍跌落了一些,當真是損了夫人又折兵,不知覺想起了當初自己恨之骨的親爹,本以為從此都不會與男人有任何瓜葛的角浮起幾分譏諷與自嘲,問道:“我睡了多久?”
葉楓轉過來,目複雜的著從榻上坐起的這個冰玉骨的謫凡仙子,道:“一天一夜。”
陳玉霜有些失神,瞥了眼狼狽不堪的床褥,還有影深幾點極為刺眼的落紅,喃喃問道:“坊泉城的香火之爭結束了?”
葉楓道:“三梵皇吳丞宇被淩雪一劍殺了,作為左膀右臂之一的紫瞳真王已經被關押起來,至於……花和尚黃仁已經不知所蹤,如今淩雪正與各路正道修士一同協助坊泉城的修士重建這一座滿目瘡痍的城池。”
陳玉霜聽到黃仁的名字時,因為得到雨澤滋潤而浮現幾分嫵人的秀靨出乎意料的竟然沒有出現什麼變化,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聲道:“你先出去吧。”
葉楓看到陳玉霜眼下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突然有些後悔這麼早就從褥子裡出來,更後悔早早就穿好服躲得遠遠以防備陳玉霜惱怒的掌摑,然而對方平靜的令他實在不安,他猶豫了一下,道:“你要不痛快,想罵我就罵吧,這一次我保證不還。”
陳玉霜平靜道:“出去吧。”
葉楓了皮子,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便出了門。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白仙子終於推門而出,背倚危牆的葉楓即刻站直子,“寒月……”
與葉楓肩而過,淡淡道:“從此再沒有寒月仙子。”
謫仙初墮愁在世,是陳玉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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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泉城一役下來,淩雪可以說是名利雙收,不僅擊潰了坊泉城魔修的鎮守勢力,而且更重要的是取得了民心所向,作為神州大陸萬載以來一直被眾生修士視作人族天生宿敵的妖,這一點顯得尤為難得,一同斬魔以匡扶正道的羽皇修士還有朱雀修士,都了襯托存在的配角。
淩雪翹著腳坐在高臺上著底下修士忙活的畫面,修長如青蔥的五指托著那鵝蛋下,角噙著優雅迷人的笑意,一青的蜂鳥不知何時來到旁,了眼前這個姿妖嬈直教天下風流人都趨之若鶩的人,當時魔修引深埋地底的百年大陣的時候,真以為自己這個死士的一生便也就到此為止,在那一刻到來之前,真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坦然面對生死的準備,然而當真的要面臨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絕痛苦的一瞬間,準確的捕捉到自己心確實的恐懼,那一瞬間希有人能夠救自己,旋又自嘲一笑,那種時候所有人都自顧不暇,誰會救?這個念頭剛升起來的時候,數十道猙獰的漆黑妖怪從旁猛然探出,擋住了那仿若要毀天滅地的元氣狂流,那一刻的震撼真是難以言表,然而更加令終生難忘的是接著的下一幕,百上千的利浮現而出,如同一道十萬裡城牆,擋住了外界的一片喧囂,扶起了這一座將傾的城池,無數鮮在那一瞬間炸裂開來,不是千千萬萬人的,而是一個人的,不必想都知道那該有多麼疼。
本以為總有人能夠不懼死亡。
然後發現自己錯了。
只不過轉眼之間,發現自己又錯了。
這個人不論用了什麼手段在最後扭轉了乾坤,但在那一瞬間,是不怕死的。
天下人許多人不解了徹頭徹底的妖怪之後,為什麼還有資格稱上一聲劍修,甚至還有人認為能夠封位劍皇,其實不難理解,至始至終都沒有丟過劍心,只是如今以妖的形式表現了出來。
蜂鳥深吸了口氣,平複了思緒,輕聲開口道:“寒月仙子應該是離開了坊泉城了。”
淩雪目有些飄忽,一城的香火之爭分出勝負之後便是清算人數,寒月仙子這般真王級別的戰力自然更是教人重視,蜂鳥找到寒月的蹤跡後第一時間便稟報了,到了現場後,憑借著蛛馬跡很容易就判斷出前因後果來,那時候著榻上那對摟在一起進夢鄉的男,仿若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莫名想起了那個讓恨得咬牙切齒的那個人,恩恩怨怨盡皆浮現眼前,還有最後徹底決裂的那一掌,了自己纖長的五指,沉默半晌,說道:“便讓冷靜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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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無雙一路南下,綴拾當年的記憶,卻沒有想到會在融雪國再次遇到那一對來自紫淑峰的比翼鴛鴦,傻小子藺懷,還有那個喜歡藺懷為藺呆子的蕭月,更加想不到的是兩人正各一手牽著一個小孩,算算時間,倒也確實是差不離,看來向來清規嚴苛的紫淑峰也是為這一對活寶作出了不讓步,正當他愣神的時候,便聽到蕭月一聲因為闊別重逢而充滿驚喜的呼聲:“陳大哥!”
這個一朝覆滅百萬裡玄庭為天下無數修士所敬畏的男人出緬懷的笑意,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藺懷仍舊還是當年那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道:“師尊師娘見我倆已經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最後也破罐破摔,任由我倆去了。”
紀無雙慨道:“沒有想到幾年不見,你們都修正果了。”
蕭月俏臉浮起幾分浮雲,當初第一次見到陳大哥還有萱姐姐的時候,早就便與藺呆子幹柴烈火過了,只是到了滄海國登臨碣石過一眼滄海之後才有了這個正果,其實現在還迷迷糊糊,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藺呆子的哪一點,哪裡都比不上這個陳大哥,但就是喜歡得,有一次勉強琢磨出了一個能夠讓自己信服的答案――全天下便是藺呆子最好欺負,不過回頭一想,藺呆子豈不是了自己的出氣筒了,覺得不太妥的又把這個答案撇到一邊,此時察覺到紀無雙滿面的風塵,卻又想起這個緣由來,問道:“陳大哥怎麼一個人,難道是讓萱姐姐給欺負了?”
紀無雙不自覺了自己的臉頰,啞然道:“被欺負慘了。”
說起那個姿容絕代的子,藺懷現在還覺得臉上有些發燙,低聲問道:“夏姑娘怎麼沒有與陳大哥在一起?”
紀無雙一笑置之,正想要說些別的,卻聽見兩人中間站著的小姑娘可憐兮兮的喊了句“爹爹、娘親,我了”,他瞧見旁邊正賣著糖葫蘆,用竹簽串著,糖漿濃稠,便順手買了一串下來給,小姑娘盡管小不點,倒也禮貌,知書達理的說道:“謝謝陳叔叔。”
紀無雙聞言有些怔神,前世三千年浮華,這一世二十幾年,哪怕當初因為重傷而兩鬢銀霜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刻這般強烈的到何為一夜白頭的滋味,鳩城裡的一幕幕畫面水般的湧現上來。
他笑了笑,有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