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特傳（六十七）兩個夢

這句話，令艦橋的溫度，驟然降至零度以下。

即便千萬年後的今天，特蕾莎和阿夏公主聽到，都生出一徹骨寒意。

高尊龍艦長足足愣了半分鐘，怒意纔像是裂大地中迸發出來的巖漿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指著奎克大副的鼻尖，咆哮道：“奎克，你這是背叛！”

“曾經擁有過信仰，如今背棄了它，才談得上背叛，但我們從未主選擇過任何信仰，隻是一群被洪追逐的喪家之犬而已，這算什麼背叛？”

奎克大副笑著說。

他徹底豁出去了，什麼都不在乎。

高尊龍艦長深吸一口氣，也意識到和奎克大副這樣的人再奢談什麼信仰和理念都是多餘，他十分冷靜道：“憑仍舊清醒的1%船員，你不可能在這顆星球上，重建一個先進的文明。”

“為什麼，非要建設一個先進文明呢？再先進，難道就能戰勝洪嗎？”

奎克大副滿臉無所謂地說，“艦長，您還不明白嗎，文明的先進程度，和該文明中個的幸福指數高低，本冇有任何關係。

“千萬年前，我們的祖先曾經富有整片星海，是所謂的宇宙霸主，那是何等先進、發達、強盛、偉大。

“然後呢，那時候的元始族人，就比較幸福嗎？還不是有各種各樣的戰爭，直到最後被洪一波帶走！

“承認吧，幸福來源於比較，而不是文明的高低，要我說，我們本用不著這麼多多餘的科技，就把一切統統摒棄，迴歸到中世紀般夢幻的生活當中，有國王，有貴族，有騎士，有無所不能的魔法師——而我們就是高高在上的國王，就是仗劍高歌的騎士，就是無所不能的魔法師，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好嗎？

“如果隻是我們1%的人，選擇這樣不需要太多技，也就無需太多能量消耗的生活，眼前這個饒世界，足以支撐我們醉生夢死一萬年，十萬年甚至一百萬年了吧？”

“聽上去，你像是給自己準備了一主題公園。”高尊龍艦長冷冷道。

“主題公園，又有什麼不好？”

奎克大副苦笑道，“我們的祖先，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已經有好幾千年，不，是好幾萬年時間，不知道主題公園究竟是什麼東西了，這難道不可悲嗎？”

“主題公園的問題在於，它是假的。”

高尊龍艦長道，“當你和所有的懦夫躲在這顆星球，扮演國王、騎士和魔法師的角，玩稚的過家家遊戲時，洪正在吞噬一支又一支元始文明的逃亡艦隊，不斷髮展壯大它自己，不斷朝這裡近——意識到這一點，你們這些懦夫，還玩得下去？”

“不錯，這是一個問題。”

奎克大副道，“那麼，我們可以清洗掉這塊記憶，將自己大腦中關於洪的一切，統統燒個一乾二淨，並且封印所有和洪，和元始文明，和這艘星艦有關的資訊。

“這樣，就算我們這一代人，還會在夢魘的最深，見到洪猙獰無比的模樣，但下一代和下下一代，我們的子子孫孫，他們將永遠遠離洪的恐懼，遠離逃亡的顛沛流離，遠離我們周圍這片遼闊無垠，不可捉的該死的宇宙，他們將為元始文明有史以來，最幸福的一代人或者一百代人，這便是我為翡翠號最後一任大副，能送給子孫們最好的禮。”

“你所謂‘最好的禮’，就是把自己還有元始族驕傲的子孫們，都變一群躲在魔法幻夢中的頭烏？”

高尊龍艦長道，“那麼，洪來了怎麼辦？”

“洪來了，就死。”

奎克大副平靜道，“人總要死的，死後的世界都一樣，但了一切之後，舒舒服服死；還是在絕，憤懣和生不如死的折磨中度過另一個黑暗千年，再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這裡麵的區彆，就實在太大了。”

“看起來，你是鐵了心，要把我的星艦和船員，都帶一場荒謬可笑的幻夢中了。”高尊龍艦長的聲音越來越平靜，周急促閃耀的芒卻越來越刺眼。

“我的選擇是一場幻夢，您的選擇又何嘗不是另一場幻夢？”

奎克大副對高尊龍艦長周熊熊燃燒的焰視而不見，歎息道，“采集這裡的資源，繼續另一段不可預測的航行，希能撞上另外十個，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一百萬個這樣的世界，重新組建浩浩的大軍，和洪決一死戰——除了‘白日做夢’之外，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您的這種選擇。”

“夠了！”

高尊龍艦長揮手，聲音冰冷如浸泡在真空中的星艦外殼，“奎克，你這種毫無鬥誌，搖士氣，煽軍心的胡言語，我已經聽夠了，現在我以艦長的份，正式撤銷你的職務，並且以叛國罪的名義逮捕你，來啊，把這個冇有骨頭的傢夥，給我拿下！”

冇人彈。

艦橋組的所有員都像是一群冰冷而僵的雕像，靜靜看著艦長和大副的爭執。

“你們……”

高尊龍艦長吃驚地盯著那些，應該對他忠心耿耿的手下。

“來啊，逮捕這個叛國者！”

高尊龍艦長怒吼。

仍舊冇人響應他的命令。

“您還不明白嗎，我的艦長大人，我們的‘國’，早在幾千年前，就被洪撕碎了，連‘國’都冇有的喪家之犬，還談什麼‘叛國罪’呢？”

奎克大副道，“我們本無路可退，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個夢，跟我走是夢，跟你走是噩夢，誰都知道應該怎麼選啦！”

“你們……”

高尊龍艦長周的焰驟然收，變得無比尖銳，像是一隻暴跳如雷的刺蝟。

“我們準備永遠放棄翡翠號了。”

奎克大副道，“從元始文明最初的發源地，那顆小小的蔚藍星球開始，那些駕馭戰艦的驕傲的艦長們，就一直有著榮的傳統——當戰艦沉冇時，就算有機會，他們也不會獨自逃生，而是留下來，和戰艦一同沉幽深的大海。

“艦長大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