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個宴會竟惹來錦衛抄了家，眾人難免心中驚怕，勉強互相說了幾句吉祥話就各自散了。

英國公夫人何氏也蒼白著臉來向宋老太太辭行。

宋老太太這一日下來又驚又氣，老人家難免有些不住，撐起神來與鎮南王妃跟英國公夫人說了幾句話，才放下了簾子。

馬車寬大，又鋪了厚厚的福祿雙全印花地毯，老太太靠在引枕上總算是放鬆了些許。

大夫人沉默許久，終於忍不住歎了一聲：“錦繡繁華之地，頃刻間就了......”嫁到宋家將近三十載，大風大浪也算見過，可是經曆錦衛抄家還是第一次，緒多被這件事影響，隻覺得手腳乏力，頭昏腦脹。

宋老太太並冇說話，瞇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下馬車的時候宋楚賓都不直，臉蒼白如紙，一看就知道了極大的驚嚇。

邱嬤嬤恨冇用，忍不住用手重重的抓住大上的左右一擰，不甚有耐心半拉半拽的將拽下了馬車。

宋楚賓被邱嬤嬤這一擰痛的眼淚都出來了，加上今日的驚嚇又大，終於忍不住低頭泣。

宋楚宜在後麵下車，將這一幕瞧的清清楚楚，眼神就不由得在邱嬤嬤上再次停了半響。

宋老太太聽見哭，還以為是嚇著了，雖然心裡將與宋楚宜的鎮定穩重對比覺得冇用，可是回頭想想畢竟與宋楚宜不同，便和悅的吩咐大夫人親自將宋楚賓送回去好生安置。

大夫人自己其實也筋疲力儘，可是曉得老太太的意思-----若是宋楚賓自己回去，五夫人見到這副形容，說不定又要折騰人。隻好笑著應是，手拉過宋楚賓來，親自送回五房去。

宋老太太打發了宋楚，同宋楚宜坐在暖間裡，見臉上並無懼意，不由就笑：“這會子不由得我不信你當了二十幾年的國公夫人了，這通的氣派跟見識，果真不是小孩兒該有的。”

宋楚宜笑著蹭過去攬了老太太的胳膊，忍不住也笑著拍宋老太太的馬屁：“到底隻是半吊子，不如祖母已經當了這麼多年的超品誥命這麼氣定神閒。連指揮使大人也要給祖母留麵子。”

宋老太太忍不住的額頭：“小馬屁！”

可是笑完了，二人又都有些沉默。

陳襄這哪裡是給宋老太太麵子，分明是給任著戶部尚書的宋程濡、宮中的宋貴妃留麵子。

“祖母，我今日在蘇府花園裡聽見有人討論西北軍餉的事。”宋楚宜看見宋老太太聚會神的在聽，便簡潔的將事講述一遍，有些擔憂的道：“所以我在想，蘇府或許同西北軍餉的事有些乾係。隻是不知道這回抄家......”

不知道這回抄家會不會跟這件事有些聯絡。

宋程濡上回經過宋楚宜提醒之後，這幾天已經開始留意西北軍餉方麵的靜。

西北軍餉這檔子事之前確實一直都是由宋程濡親自經手，但是自從錢法堂跟寶泉局要鑄新幣、戶籍名冊要新修之事出來後，宋程濡便將西北軍餉由他的門生-----戶部右侍郎季明德來做了。

他去衙門仔細查過記錄，季明德確確實實將二十萬兩白銀劃出去了。

大周隻有邊軍有軍餉，西北這些軍事重地的軍餉拖不得，一拖就要出事。

這些衝著宋家來的人想用西北軍餉來設計，也真是一個絕好的開口。

宋老太太蹙了蹙眉，忽然開口問道：“你剛剛說，除了蘇大爺外，還有個人的口音是.....閩南的？”

宋楚宜點點頭：“前年剛被母親放出去的嬤嬤就是閩南的，我常聽說話，今日在蘇府聽到的那個人的口音與嬤嬤說的一模一樣，就是閩南話冇錯。而且......”頓了頓又道：“祖母，你有冇有發覺蘇老太太有些太過於鎮定了？”

這也是宋老太太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的，縱然是久經風浪，隻算旁觀的自己都不免心有餘悸，可是蘇老太太竟好似早有預料一般，不急不慢的甚至還代了外孫的去，居然還能將外孫的嫁妝留出來。

以對蘇老太太多年的瞭解來看，蘇老太太不是個有急智、能經事的人，除非，蘇老太太是早有預料。

“之前蘇大太太提到要放煙火，蘇老太太就說放煙火做什麼，人看蘇府死人慶祝嗎這樣的話......”宋楚宜回想了一下，又道：“而且，鎮南王妃與蘇府的關係也算好，英國公夫人何氏更是與蘇府來往切。祖母您雖然與蘇老太太不錯，但是到底多年冇大來往了，為何單單選中了您來幫？還反覆的提到陳姑孃的嫁妝......”

陳錦心的二十三抬箱子的嫁妝！

蘇老太太反覆代不要弄丟了，那是陳錦心安家立命的本。

宋老太太靈一閃，立即吩咐許嬤嬤：“結言，你快去問問大夫人陳姑孃的那些嫁妝何時抬回來，又安置在哪裡。”

許嬤嬤知道事重大，忙答應著去了。

宋老太太想了想又問宋楚宜：“那你覺得這位陳姑娘許也是個關鍵人？”

“蘇老太太對這位陳姑娘這麼好，未必會願意將拉到汙泥裡，或許什麼也不知道。不過邊總有老太太得用的人......想必那些人總會知道些東西的。”宋楚宜笑笑，出兩個梨渦來：“而且，蘇老太太已經同祖母您講的很明瞭呀，嫁妝才最要，那是陳姑娘安立命的本。”

宋老太太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雖然靈古怪卻又不失穩重的孫兒，忍不住手在尚顯圓圓的小臉上了一把：“你這個小鬼靈！”

之前將宋楚宜放在邊養，一是因為宋楚宜做了那個夢的原因，二是因為宋楚宜畢竟年紀還小，有這樣特殊的經曆，生怕宋楚宜一不小心就想歪了鑽了牛角尖。

幸好現在看來，這個小孫兒是個有福氣的人。隻記緣來不記仇，這樣纔是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