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燭火下,廉夫子神平靜從容,仿佛問的只是“你累了沒有”之類的閑話。
廉家刀法,素不外傳。
收為徒弟,又另當別論。
廉夫子默默觀察六公主數日,在今日的武藝課后,終于下定了決心,收六公主為徒。
謝明曦和尹瀟瀟也都是天賦出眾的。只是,收徒弟是極慎重的事,沒有一收就是三個的道理。先將六公主收歸門下,謝明曦和尹瀟瀟暫且做不記名的弟子,多多指點便是。
廉夫子表面鎮定,實則問出此言的時候,心里也有些張。
六公主份不同尋常,平日又不喜說話。是否愿拜師,也沒十足把握。
六公主的眼中閃出前所未有的芒,快步走上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徒弟盛安平,見過師傅。”
這一聲師傅一出口,兩人的關系陡然不同。
此時的師徒,關系,甚至比脈之親更切!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廉夫子心里的巨石悄然落了地,面上卻半分不,口中故作淡然地說道:“起吧!你既心甘愿地拜我為師,我以后自會將一武學傾囊相授。”
“廉家雖已式微,廉家刀法依然名震大齊。皆因廉家刀法自先祖傳承而來,歷經數代融匯貫通改進,毫無花俏之,講究的是快很準,氣勢凌厲,一刀斃命。”
簡而言之,廉家刀法不是好看的花架子,而是沙場上取人命的利。
廉夫子定定地看著六公主,一字一頓地問道:“盛安平,你可愿學廉家刀法!”
六公主肅容應道:“請師傅教導!”
……
天已晚。
暮籠罩著冷清的寒香宮,更添幾分寂寥。
梅妃滿面焦慮,翹首期盼:“安平今日為何遲遲沒回宮?莫非是在書院里惹了禍?還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三年前的那一場意外過后,梅妃膽戰心驚,頗有些杯弓蛇影。稍微有個風吹草,便會驚惶難安。
對六公主的行蹤安危,更是格外在意。
琴瑟婉言相勸:“公主殿下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若有任何意外,湘蕙早已打發人回宮傳信了。請娘娘稍安勿躁,再耐心等上一等。”
稍安勿躁?怎麼可能?
梅妃越想越擔心,眉頭幾乎快擰了結:“快讓人去東華門候著,安平一回宮,立刻打發人給我送信。”
琴瑟笑道:“奴婢早已打發人去等著了。”
梅妃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
半個時辰后,六公主的影出現在眼前,梅妃才長舒一口氣,一把握住六公主的手:“安平,你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遲?還有,你為何滿面疲倦?出什麼事了?”
面對張過度的梅妃,六公主著實無奈,不著痕跡地回手:“我沒事,只是今日練武時間稍長了些,有些疲累。”
頓了頓,又將自己拜廉夫子為師之事說了出來。
梅妃喜出外,連連追問:“廉夫子真的主收你為徒?還說要將廉家刀法傾囊相授?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六公主一一作答:“是,以后每日我要在蓮池書院多留一個時辰,學習廉家刀法。廉夫子叮囑我,此事暫且不能告訴任何人。”
梅妃舒展眉頭,笑著說道:“好好好!母妃不會告訴任何人。”
然后,低聲叮囑道:“一日為師,終為師。你既拜在廉夫子門下,以后便要尊重敬廉夫子,便如對你父皇……”想起廉夫子是子,立刻又改口:“就像對母妃一般。”
好好的拜師,怎麼說得像找個后娘似的。
六公主默默腹誹,點點頭應下。
梅妃想了想又道:“廉家自廉老將軍去世后,便大不如前。不過,廉家兒郎大多在兵部或軍中任職,日后總歸能派上用場。你可得好好收攏住廉夫子,以后才能將廉家人拉攏過來。”
六公主:“……”
六公主復雜難言地看了梅妃一眼:“母妃想得頗為深遠。”
前腳剛拜師,后腳就想著利用廉夫子。
這等做法,實在不算厚道!
梅妃未聽出六公主的話中之意,愉悅地笑道:“總之,這實在是好事一樁。你一定要好生學武,最好是過你四皇兄一頭。日后也能令你父皇另眼相看。”
皇權至上,建文帝是大齊天子,后宮諸妃只能匍匐仰視,祈求垂憐寵。宮中所有的皇子公主,想博得建文帝的青睞寵,也要各用手段。
如此畸形的環境下,注定了沒有純粹的親,父子之間,也充斥著算計。
六公主暗暗嘆了口氣,沒有吭聲。
梅妃便以為這是應下了,笑著說道:“這麼晚了,你尚未用晚飯,定然腸轆轆。我已命人備好晚膳,你在寒香宮里用過晚膳再回拂月宮。”
六公主確實了,點點頭,便去了飯堂。
……
六公主胃口大口,吃得十分香甜。
梅妃笑地坐在一旁,目中滿是歡喜。
湘蕙湊趣地將白日發生的事一一道來:“……謝三小姐對公主殿下的課業十分上心,主請纓要陪殿下練字讀書呢!”
“謝三小姐課業優秀,書法出眾。有謝三小姐相陪督促,公主殿下的課業一定進步神速。”
梅妃饒有興致地哦了一聲,然后看向六公主:“果真如此?”
六公主:“……”
提起謝明曦,六公主忽然覺得味的菜肴失了幾分滋味,在梅妃期待的目下,著頭皮應道:“是。”
梅妃出“這位謝三小姐勉強堪為兒媳”的笑容:“謝三小姐待你這般上心,你不妨和多多來往。”
又含蓄地暗示:“不過,也別太過親近,免得落人口舌。”
雖然年歲還小,又頂著六公主的份,卻是男兒。同食同寢已是逾越,萬萬不可再有什麼親的舉。
六公主:“……”
梅妃娘娘,你真的想多了。
謝明曦現在只想揭了我的皮!如果過不了這一關,別說娶媳婦過門,想安穩地繼續做六公主都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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