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秋夫人,往常所看見的,也隻是任勞任怨、堅強不屈的一麵。
秋夫人的手,終是生生頓在了半空中。
鋪天蓋地而來的悲痛充斥著心,可秋夫人最終還是緩緩蜷曲了手指,將手放下,恨恨道:「從今天起,你不許再留他在你的房裡!我不許你們在一起,絕對不許!」
明雁君沒辯駁,從不忤逆,嘶聲應道:「好。」
這家裡,早就準備好了一間祠堂。
當初明雁君準備的時候,秋夫人不知意,也漠不關心。
而今看來,是給秋珂準備的。
知道,終有一天被秋夫人發現以後,就不能再留他在自己邊了。
所以得提前準備好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祠堂裡一排排的燭火亮了起來,明雁君把秋珂的骨灰放了進去,獨自跪在地上,親手一刀刀刻下他的靈位。
不能回房裡陪他,但可以在這裡陪他啊。
於是徹夜徹夜地跪在祠堂裡的團上。
第二天天亮以後,又恢復常態,出門去公幹。
明家弟妹的事,也說一不二,竟真的讓阿南幫忙收拾他倆的東西,隨後一隊親兵把兩個護送去殷國的京城,送到明將軍和明夫人那裡。
兄妹兩個走的時候,眼睛紅紅的。明雁君沒出來看他們,更別說送他們,兩個便也倔強地不肯再回頭多看一眼。
弟弟牽著妹妹的手,跟著親兵走出家門,道:「你就留在這裡孤獨終老吧。等你老死了,也沒人管你。就當我們沒有你這個姐姐。」
明家小妹終是忍不住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弟弟的話幾乎是用盡全力吼出來的,專門吼給祠堂裡的明雁君聽的。
彼時明雁君垂著雙眼,臉蒼白,置若罔聞。
再後來,家裡邊就清靜了。
夜裡,秋夫人無眠,進祠堂來上香,發現明雁君還在那裡。
秋夫人麵無表地上完香,道:「看個日子,把他下葬了。」
良久,明雁君的神才了,抬起頭來著,道:「夫人說什麼?」
秋夫人忍痛割捨道:「把他下葬了。」
明雁君忽然有些恐慌,喃喃道:「我並不是要一直瞞下去,我還有事沒做完,我這便去做,我想再帶他出去看一看這個世界,我想帶他去以前他沒去過的地方,還有,還有他的仇還沒報完。等我回來以後,再葬好不好?」
秋夫人低頭看,見眼裡盛滿了哀求。
這便是一直藏著他的理由?
明雁君又對著秋夫人磕頭,「求夫人答應。」
秋夫人抬頭閉眼將快要奪眶的眼淚退回去,深吸一口氣道:「明雁君,你做再多,又有什麼意義?他已經走了。」
明雁君繼續磕頭:「求夫人答應。」
最終秋夫人轉離開了祠堂。
明雁君在某一天的清晨,一人一馬一行囊,馬鞍上別著一桿用布條包裹起來的長槍,離開了家。
行囊裡裝有秋珂的骨灰,要帶他去一趟遠方。
秋夫人沒有同意,可終究還是沒有阻攔。
家裡的事明雁君已經打點妥當。早前用自己征戰得來的賞賜置辦了幾間鋪子,將鋪契和賬本一併悄然放在了秋夫人房裡。
便是不在,每個月家裡靠收鋪租,也能讓秋夫人和秋璟安穩地度日。
也提前向商侯遞了辭書,請商侯幫他上遞給黎國皇。
商侯得知並不是要回殷國,而是要出門遊歷,便做主先替把職位保留了下來。
***
黎煥和殷珩帶著阿臨去了黎國,才得知長公主有孕一事。
在進了都城以後,殷珩送黎煥和阿臨到侯府附近的巷子口,便先與母子倆分開。
殷珩這二次出使,也是帶著使臣一同來的,眼下他得先去麵見黎國皇,再去使館安頓下。
殷珩阿臨的腦袋,溫聲道:「好好跟著娘。」
阿臨點了點頭,殷珩又看向黎煥,低低道:「我晚些時候再來。」
黎煥心裡其實有點擔心,眼下他不去侯府也好。要是他去了,萬一娘把他掃地出門豈不是很沒麵子。
黎煥道:「晚些時候我們回那邊府去,你要不,直接過那邊吧。」
殷珩看了看,道:「你擔心嶽母把我攆出來?」
黎煥:「……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殷珩道:「可總是要見的。」
黎煥道:「也不急於這一時,我先給做做思想建設。」隨手替他理了理襟,又道,「你快去忙你的吧。」
侯府派到巷子口等訊息的小廝已經風風火火地跑回去報備了。很快侯府就敞開了大門,裡麵的人匆匆忙忙出來,還沒到巷子口,黎煥便率先聽見了阿憐的呼聲。
阿臨自也是聽見了,轉頭循聲看去,黑白分明的眼裡緒波。
殷珩與母子倆分開,先行帶著人去了。
黎煥牽著阿臨便往巷子裡走。
才走到一半,抬頭便見長公主牽著阿憐正往這邊趕。
阿憐看見了阿臨,突然步子慢了下來,兩個一般大的孩子便在巷中對著。
大人們也沒有催促打擾。
阿憐眼眶裡蒙上了水霧,試探地喚了一聲:「弟弟。」
阿臨應道:「姐姐。」
隨後阿憐就撲過來,一把抱住他,一個勁地蹭他,一邊汪汪大哭。
長公主在一旁看著,頻頻抹眼。
這兩個孩子從小就親厚,即便幾年不見,依然如此。
隻是阿臨才更像個哥哥,任阿憐在他上撒,他隻是輕拍著安。
先前長公主迫不及待出門時,老夫人也隨同著一起,路上還不斷叮囑著長公主要當心點。
眼下老夫人見兩孩子重逢的親熱勁兒,也不一陣眼熱。
早前便從長公主口中聽說阿臨這個孩子有多麼的懂事,眼下一見,果真是。這孩子不僅子沉靜,模子也長得極像他父親,說雕玉琢已經不大合適,這眉眼廓倒更像是上天雕細琢出來的傑作。
黎煥抬頭一見長公主,不由愣了一愣。
長公主看起來了兩分。黎煥眼力好,一眼盯著長公主的肚子,儘管長公主著寬鬆,可仍是給發現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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