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薄鈺手指的方向去,春秀眉心突突的跳,「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王八了殼,不還是王八嗎?」
「咳咳咳……」薄雲風瞬時被辣子嗆著,眼淚鼻涕都咳出來了,油花花的手,指著春秀老半天,嗓子裡刺得吐不出字來!
薄鈺撓撓頭,這話說得也忒難聽了點,不過話糙理不糙。
「裳給你擱這兒,浴桶和熱水都給你弄好了,一會自己洗乾淨!」春秀捋起袖子,將一旁的熱水提到了屏風後頭,「還需要給你置辦什麼?」
「我不洗!」薄雲風總算說出話來。
「嘩啦」一聲響,水桶砸在薄雲風的腳邊,驚得薄雲風登時跳到了凳子上,「幹什麼?」
「你再敢說一句不,老孃就了你的烏殼!」春秀這廂忙裡忙外的,這小子竟然還來一句不洗?嗬,再敢多說一句,一定卸了他的胳膊,回頭洗剝乾淨之後再摁回去。
薄鈺湊近,著嗓子低低的說,「你最好別惹春秀姑姑生氣,看見春秀姑姑的刀了嗎?那是殺豬的刀!」
聽得這話,沈郅一本正經的補充,「祖傳的!」
薄雲風一愣。
孫道賢現說法,拍了拍薄雲風的肩膀,「好自為之,否則這婆娘兇起來真的能剁了你!想當初,追了我幾條街,差點沒把我給卸了!」
聞言,薄雲風就這麼見鬼般的盯著孫道賢,滿臉的不敢置信。
「真的真的!」孫道賢信誓旦旦,「差點沒剁碎了我!」
薄雲風嚥了口口水,瞧了一眼春秀別在後腰上的刀,祖傳的……殺豬刀?
「五叔!」沈郅開了口,「若是您不能殺了春秀姑姑,就最好別惹生氣,畢竟後果會很嚴重。春秀姑姑和尋常子不一樣,若是要逮著你,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去,照樣不會放過你!」
都說好漢怕纏,薄雲風這輩子閑散慣了,哪裡得了旁人的糾纏。
待眾人退出去,他便乖乖洗了個澡。泡在浴桶裡的時候,薄雲風掰著手指頭算著,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
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橫豎是個閑散之人,又沒有妻眷在側。
何況當年跑出皇宮的時候,就沒打算回去。鬍子蓄起,髮髻淩,上的衫破爛,連自己對水照影,都認不出本來麵目,就更別說那些探子。
瀟瀟灑灑的過了那麼多年,什麼都不用管,了就想辦法填飽肚子,不就四遊歷。
天下之大,山水盡在腳下。
何其恣意!
浴桶裡的黑油花,一層層的漂浮開來,薄雲風極是無奈的著眉心,唉……又要被那人叨叨了……果然,他不適合待在有人的地方。
待房門重新開啟,薄鈺訝異的張大,不敢置信的抖著手,「你你你……」
「你什麼你?我是你五叔!」薄雲風撓撓脖子,「洗乾淨了,子都輕了,真不舒服!」
眾人進了門,春秀繞著薄雲風走了一圈,「果然人靠裝馬靠鞍!著實不錯!」
孫道賢輕哼一聲,「好歹是薄家的人,你瞧瞧小王爺,自然也就明白了!」
沈郅斂眸,被春秀盯得有些不太自在,「五叔……」
薄雲風著禿禿的下,一時半會有些不太適應。
室線弱,昏暗的亮裡,薄雲風微沉,許是常年餐風宿的緣故,沒有皇室中人該有的細膩。隻是這稜角分明的五,委實隨了薄家的人。
細看著,薄雲風的眼睛委實與薄雲岫有幾分相似,帶著微微桃花。了薄雲岫那般的冷冽無溫,多了幾分恣意放浪。
眉峰微挑,便是活一副風流之態。
一襲青長衫,隻在腰間繫了一條素的帶子,髮髻高高挽起,以木簪輕束。
「臟乞丐,變了俊後生,真是大變活人!」薄鈺慨。
沈郅報之一笑,「五叔原是這般模樣!」
薄雲風湊到鏡子前,瞧著自己的容臉,「沒想到我竟是生得這般模樣?這麼多年了,早就忘了自己的本來麵目,若不是遇見你們,我……」
他頓了頓,大概一輩子都要繼續當個老乞丐。
事實上,當個乞丐也好的。
知道他是乞丐,便也沒人會來找他麻煩,偶爾遇見好心人,還能給點飯吃,給點錢花,算得上是最低標配的:來手飯來張口!
「五叔!」沈郅有些著急,「我有些問題,不知是否可以向五叔請教?」
薄雲風還在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彷彿已經沉醉其中。
「五叔!」薄鈺一聲吼。
委實嚇了薄雲風一跳,「別吵,我在欣賞自己這張臉,你看哈……我都好多年沒見過自己了,忽然一見,就跟瞧見了心上人似的,都有些張了!」
「自我沉迷到這種程度,委實不容易!」春秀搖頭。
孫道賢了自己的臉,「我這廂生得如此俊朗,也未見得像他這般,真是見多怪!」
「五叔!」沈郅仍是坐在木車上,「您能否告訴我,您留給我爹的那張紙條,到底是什麼意思?」
聽得這話,室咻然安靜下來。
薄雲風幽幽的轉過頭來,若有所思的著沈郅,「找到了?」
「是!」沈郅頷首。
「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那紙條竟然還在?」薄雲風委實沒料到,麵上有些詫異之,「在哪找到的?薄二哥藏東西,竟然也能被你們找到,倒是奇了怪了!」
「藏在房樑上!」薄鈺口而出。
薄雲風愣了愣,「就藏在房樑上嗎?」
「可不!」薄鈺言辭鑿鑿。
「看樣子,隻是防著自家媳婦。」薄雲風下意識的去自己的下,然則……
禿禿的下,讓他一時半會的,委實有些不適應。
「五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郅不管其他,他隻想知道,那張紙條上的,以及紙條上最後兩句是什麼意思?
前半截已經應驗,後半截……
薄雲風麵微沉,視線掠過在場眾人,「前麵已經應驗。」
沈郅頷首,「我知道。」
「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薄雲風問。
孫道賢輕嗤一聲,「看把你能耐的,明明是我們找的你,怎麼又了你來找我們?」
「當年薄雲列都沒能找到,你們以為能這麼容易找到我?」薄雲風輕嘆一聲,緩步走到了沈郅跟前,搬了一張小板凳坐著,就這麼與沈郅麵對麵坐著,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在看什麼。
沈郅被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五叔,您看什麼?」
「看你印堂發黑……」
「呸!」薄雲風這話還沒說完,春秀一掌下來,直接將他拍到了地上,一屁摔四瓣,「再敢說那些不著邊的混賬話,詛咒我家郅兒,姑同你沒完!我管你是什麼五叔六叔還是七叔八叔的,照樣卸你胳膊卸你!」
薄雲風疼得直屁,「使這麼大勁幹什麼,我這話還沒說完呢!」
「等你說完還得了?」春秀著腰,「老實回答問題!」
孫道賢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趣味,以往春秀總是追著他打,如今瞧著春秀打人,怎麼這樣痛快呢?滿心滿肺都是舒坦!
薄雲風倒也慣了,被人追著打也不是一回兩回,「若不是看你在兩個小屁孩的份上,我定要給你紮兩針。」
「你倒是試試!」春秀揮了揮拳頭。
薄雲風輕哼,這回倒是老老實實的坐好了,「那些批條,原就是我師父留下的,師父說過,若是哪日這批條重現人間,必定是有大禍!」
「那你師父去哪了?」春秀忙問。
薄雲風兩手一攤,「雲遊天下,誰知道他在哪!」
這讓沈郅的一顆心,快速沉到了穀底,如此說來……此事怕是無解!
「那不是白折騰了?」孫道賢搖搖頭,「要不,咱現在就回東都去吧!反正沒什麼希了,還是回去清福,別再跑來跑去!」
「我還沒找到我娘,沒能幫上娘……」沈郅麵發白,聲音有些輕微的。
薄鈺握住沈郅的手,「你莫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支援你,陪著你的!」
沈郅沒吭聲,長長的睫半垂著,瞧著很是沮喪。
「你娘……」薄雲風撓撓頭,「在我手裡。」
「什麼?」
「什麼?」
眾人皆驚。
有那麼一瞬,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則,細想之,又不可能全部人都聽錯了。
沈郅紅了眼眶,鼻子酸得厲害,說話的聲音帶著清晰的哽咽,「真的嗎?我娘真的、真的就在這裡?那娘現在如何?還有我爹呢?」
孫道賢醒過神來,「看,都高興糊塗了,離王殿下不是早就死了,骨都被埋在……」
話還沒說完,春秀狠狠推了孫道賢一把。
孫道賢全然沒防備,登時撲在了地上,跟地麵得嚴合,疼得孫道賢已然喊不出聲來。
「我爹不在嗎?」沈郅追問。
薄雲風皺眉瞧著他,「你爹應該和你娘在一起嗎?」
薄鈺翻個白眼,「不在一起,沈郅怎麼來的?」
「你娘在我手裡,但是你爹……」薄雲風抿,「可能是走散了,也可能發生了什麼意外之事。不過你孃的狀況不太好,暫時不適合見外人。」
「我娘……我娘怎麼了?」沈郅死死抓住薄雲風的手,「五叔,我娘還好嗎?到底怎麼了?」
「還記得那張批條上最後一句嗎?」薄雲風輕嘆。
沈郅點點頭。
薄鈺卻是背了出來,「冥冥無主魂?」
「你娘上有東西,應該是不小心著了道,但是沒有能力控製那東西,也沒有能力把那東西取出來,若是你們靠近,可能會做出一些異於尋常之事。」薄雲風輕輕拍著沈郅的肩膀,「人沒事,就是有些不由自主而已,放心吧!」
「五叔會救我娘,對不對?」沈郅殷切的仰著他。
薄雲風麵微沉,「難!」
「這話是什麼意思?」春秀急了,「沈大夫現在到底怎麼了?是大夫,醫高明,還有還有那個老頭,神醫什麼的,應該可以救的!」
「我遇見二嫂的時候,隻有一人在荒郊野外。」薄雲風半垂著眉眼,「我估計,知道自己控製不住的東西,所以跑出來,你爹應該在找吧!」
沈郅眼眶潤,終是沒能掉下淚來,「我真的不能、不能見一見嗎?」
「不能!」薄雲風回答得很是乾脆,「你腳上了傷,我是怎麼告訴你的?」
「你說有人要拿沈郅的?!」有關於沈郅之事,薄鈺都記得牢牢的,從來不敢馬虎,「是誰呢?」
「跟著你娘回來的。」薄雲風道,「藏得很深,我帶走你孃的時候,也發現了痕跡,但是……沒找到人,的說,沒找到那東西!」
東西?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孫道賢摔得不輕,以防自己說錯話,春秀又放大招,乾脆賴在地上不起來了。好在這木質的老舊地板,也不怎麼涼,伏在地上還算舒服,「什麼東西?難道那不是個人,還是個多手多腳,手腳的怪不?」
「從大漠裡跟回來的,能是什麼好東西?你也不看看那東西對孩子做了什麼?」薄雲風的視線掃過沈郅的腳踝,這意思自然無需多說。
春秀倒吸一口冷氣,「東西?什麼狗東西?你的意思是,沈大夫從大漠裡回來,上帶了東西,後還跟了東西?沈大夫什麼時候去大漠了?」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薄鈺急了,「五叔,你且說說看,如何能救沈郅?」
薄雲風搖搖頭,「不好說,反正不能讓母子兩個見麵,否則必有一死!」
這話說得春秀,渾汗都立了起來,「沈大夫是絕對不會郅兒一毫髮的。」
「所以最後的結果,肯定是母死!」薄雲風順著話茬往下。
沈郅悄悄拭去眼角的瑩潤,「為了母親能活著,我不能見!」
「是這個道理!」薄雲風輕嘆,「你大概不知道吧?你上的……巫族,很有這樣純的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