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人為刀俎我為魚。
這便是沈木兮如今的境,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春秀的傷口已經結痂,隻要不劇烈運,傷口別二次開裂,趕路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若是累著你便說話!」沈木兮與春秀同乘一輛馬車。
春秀臉發青,倔強的搖搖頭,「我沒事!」
其實沈木兮何嘗不知春秀是在逞強,傷口在癒合不假,但虛弱也是真的。
可春秀是一筋,想的事兒很直白,並不懂拐彎,生怕那些人看到子不舒服,會留下而帶走沈木兮。在春秀的心裡,沈木兮就是塊豆腐,被人磕著著都得散架,若是沒自己在沈木兮邊,不定要吃多虧。
開啟藥箱,沈木兮取出一枚藥丸,「能固氣,讓你能撐得久點。」
春秀嘿嘿一笑,有種被穿的窘迫,「沈大夫!」
「吃吧!」沈木兮無奈的淺笑,「知道你不敢吭聲,怕被丟下。」
春秀老老實實的吞下藥丸,馬車行了好一會,外頭竟下起雨來。他們走的不是道,而是抄小路走的,夜路尚且難行,何況是下著雨的夜路。
驀地,馬車停下來,外頭傳來劉得安的聲音,「沈大夫,今晚我們就在這破廟住一晚,明日再趕路。」
沈木兮掀開車門簾子,探著頭往外瞧。
山間破廟,還算寬敞,有瓦遮頭,能避避雨也是極好的。
「春秀,小心點!」沈木兮攙了一把。
春秀下來的時候站在原地大氣,這狹仄的馬車顛簸著,憋得不過氣來,「沈大夫,今晚你若是有什麼事,一定要醒我。我許是累著會睡沉了,但你我,我一定起來。」
說著,春秀拽了沈木兮一把,著嗓子低低的說,「我怕他們沒安好心。」
沈木兮點點頭,「我曉得,待會吃點東西,我給你煎藥。」
「好!」春秀頷首,「你煎藥的時候我就睡,咱們換著來。」
這倒是個好主意,雖說離王府的人也跟著,但畢竟人數。而劉得安刻意讓自己的侍衛,擋開了離王府的人,雙方相隔一定的距離,離王府的人沒辦法再靠近,所以沈木兮和春秀隻能提高警惕。
包袱裡有乾糧,之前葯廬裡的東西都在後頭的馬車裡,由離王府的人看管。
劉得安陪著沈木兮去取了葯,再回來盯著沈木兮煎藥。
「你這人真討厭,怎麼跟蒼蠅似的,沒完是嗎?」春秀氣不打一來,狠狠瞪著劉得安,「待會沈大夫要方便,你是不是也得跟著?」
「春秀?」沈木兮示意別說話,惹惱了這些人,對們沒好,何況暫時還沒清楚劉得安的底,不可輕舉妄。
可春秀耐不住,瞧著劉得安抱著劍,跟著沈木兮在自個眼前晃悠,就跟吃了隻死蒼蠅似的,噁心得不要不要的,「問你話呢!你們到底是來抓人的,還是來請人的?」
機不一樣,結果也會大相徑庭。
「是請!」劉得安道,「無論如何,我得保證沈大夫的安全。」
「我看最不安全的就是你!」春秀哼哼兩聲,這幫打著腔的老爺們,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沈木兮神專註的煎藥,劉得安就在一旁靠著廊柱坐著,什麼都沒說,隻是守著而已。隨行的侍衛都安排在外頭或者隔壁幾間破屋裡待著,此倒也落得安靜。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明兒能不能停。
春秀吃了葯,躺在一旁的草垛裡打瞌睡,死活不敢閉眼,最後還是沈木兮取了外蓋在春秀上,春秀聞著淡淡的藥味終於閉上眼睛,須臾便打起了炸雷般的呼嚕。
劉得安眉心蹙,扭頭著草垛上的春秀,今晚怕是沒得睡了。再看沈木兮,好似毫無睡意,一個人站在視窗著外頭的雨,瞧著像是有心事。可他一個侍衛統領,又是個男子,不方便打聽太多。
耳畔聽著雷霆之音,劉得安隻能不閉著眼睛假寐。
沈木兮是想兒子了,好在當時沈郅被帶走,就用信鴿給陸歸舟捎了訊息。信的容很簡單,也是防著被人半道截胡,故而隻寫了八個字:郅及東都,妥為照顧。
訊息應該是在沈郅抵達東都之前到的,畢竟鴿子的速度定然超過車馬行程。
一聲嘆,沈木兮獨自走到門口,托腮坐在門檻上,後是春秀震耳聾的呼嚕聲。渾然不在意,隻怕自己唉聲嘆氣的會驚了春秀,春秀需要好好休息,否則明日繼續趕路,子會吃不消。
驀地,有腳步聲響起,「統領大人!」
劉得安快速起走到門外,侍衛跟劉得安不知道說了什麼,劉得安快速離開,神有些慌張,而之前傳話的侍衛則留了下來,與門口的侍衛站在一。
因為之前是劉得安守著,所以門口唯有兩個看門的侍衛。
眼下,是三個。
沈木兮站在門口,不知道他們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葯,但覺得這事有點不太對勁,思來想去,還是去醒春秀為好,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春秀?春秀!」沈木兮蹲在邊上,推搡著,「春秀醒醒,春……」
「咚」、「咚」兩聲悶響,沈木兮愕然扭頭看向門外,駭然驚站起來,一顆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那名傳話的侍衛突然翻臉,手刃門口的兩名侍衛,許是沒有防備,那兩名侍衛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抹了脖子,死在了門口。
沈木兮心頭「咯噔」一聲,壞了!
「沈木兮!」侍衛一聲低喝,拎著帶的刀直撲沈木兮。
沈木兮捧起香爐,沖著那人便砸過去,香灰撒得到都是,瞬時迷了那人的眼睛,趁機朝著門外跑。對方的目標顯然是,隻要跑出去,春秀就不會有事。
得跑,跑出這個院子就會驚劉得安的人,但同時也會驚離王府的人。
無論驚哪一方,對來說都是有利無害。劉得安若敢明正大的殺,就不會來這一招;而離王府的人,不會看著被殺,否則沒辦法跟薄雲岫代。
外頭下著雨,沈木兮跑進了雨裡,大雨嘩嘩的下著,劈頭蓋臉的打在上,有些生生的疼。
後是那人踩踏水坑的聲音,雨打著刀刃,錚鳴作響。
「沈大夫!」春秀大喊,拎著殺豬刀就衝進了雨裡。
沈木兮腳下一,頓時摔在地上,也幸好這麼一摔,讓對方的刀子砍偏了,就這麼斜斜的從腦門上劃過,待那人再提刀時,春秀已經一刀剁下。
那人慌忙抬手去擋,誰知春秀是下了狠勁的,直砍得那人胳膊直,連刃口都被殺豬刀砍得豁出個大口子。如此一來,得他不得不連退數步。
春秀藉機攙起沈木兮,「快走!」
寒閃過,刀子從背後襲來的那一瞬,沈木兮用盡全氣力推開了春秀……
大雨,嘩嘩的下著。
一聲驚呼,沈郅在睡夢中驚醒,一張小臉煞白如紙,額頭上滿是冷汗。他飛快的跑出去房間,赤著腳在迴廊裡跑,黑暗的雨夜裡,腳底板「吧嗒」、「吧嗒」的踩在冰涼的石板上,合著外頭的雨聲,足以讓人心裡髮。 站在臺階上,沈郅大口大口的著氣,他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家裡,這裡沒有娘,這裡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他……隻是做噩夢了。
「你在幹什麼?」後的門忽然開啟。
沈郅愕然轉,煞白的小臉上有些漉漉的,不知是外頭的雨,還是眼裡的淚。
風雨加,迴廊裡的燈籠左右搖晃,斑駁的影落在腳下,昏黃的倒映著一大一小的影,麵上的神卻是天差地別,一個冷若霜寒,一個驚恐憂懼。
薄雲岫冷著臉,沈郅很會有失控的時候,尤其是哭,一路上這孩子抱著那包豆子不撒手,吃完了也沒把紙包丟了,還藏在上妥善保管。
當然,沈郅不理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沈郅覺得豆子莫名其妙的了大半,認定是薄雲岫吃的,眼見著明日就要進東都城了,他都沒跟薄雲岫再說過一句話。
豆之仇,不共戴天。
這裡是東都城外的行轅,他們住在這裡的訊息早就送進了城裡,明兒一早就會有人來迎。
沈郅沒想到自己一通跑,會跑到他這裡。
薄雲岫眉心微皺,看著他微紅的小腳丫,麵愈發沉了沉,「回答問題!」
沈郅還是惱他,那些豆子就是他吃的,否則怎麼會了那麼多?難不是豆子長腳,自己跑了不?他狠狠去臉上的淚,倔強的仰著頭看薄雲岫。
腳底心涼涼的,他下意識的兩腳併攏,腳尖微微蜷起。
黍離跑來行禮,方纔打了個盹,沒想到……
「王爺!」黍離忙道,「卑職這就帶他回去!」
說著,黍離忙不迭去抱沈郅,「沈公子,莫要擾了王爺休息,趕回去吧!你看你這腳都紅了,這大雨天的,你出來怎麼也不穿鞋?」
「我做噩夢了!」沈郅說。
黍離一愣,子微微僵直,下意識的看了薄雲岫一眼。
「我夢到我娘淋淋的。」沈郅又說。
不得不說,沈郅是聰慧的,他不想原諒薄雲岫的豆子行徑,可又擔心孃的安危。黍離沒有權力派人去保護他母親,但是薄雲岫可以做到。所以沈郅這話既是對黍離說的,也是專門說給薄雲岫聽的!
所謂母子連心,有些東西你不得不相信。
黍離抱著沈郅回房,「沈公子,這深更半夜的,你就這樣跑出去,萬一有什麼損傷,又該如何是好?」
取了乾淨的帕子,黍離仔細的拭著沈郅的腳丫,「王爺這兩日一直沒休息好,眼見著明兒就要進城,你可千萬不要再驚擾了他。王爺心裡揣著事,肩上擔著重任,很多事不是你能想明白的,但是希你能諒。他也有他的難,隻是不願說出來罷了!」
「既然不願說,那自然是要自己擔著,怪得了誰?」沈郅雙手環,哼哼兩聲別開頭。
黍離苦笑不得,「脾氣倒是拗,趕睡吧!」
可沈郅哪裡還能睡得找,躺在床上,瞧著黍離給自己蓋被子,忍不住試探著問,「我娘要是真的出了事,王爺會管嗎?」
「胡說什麼呢?」黍離搖頭,「你呀,就是太想你娘了!沈大夫有春秀陪著,怎麼會出事呢?何況王爺留了人,若是真的有什麼事,王爺一定會收到訊息。別胡思想了,趕睡。」
沈郅不放心,拽著黍離的手不肯放,「你保證我娘不會有事?我真的做噩夢了,真的夢到了我娘,我娘渾是,我真的好害怕。離叔叔,如今隻有你能幫我。你幫我好不好?你幫我去打探打探訊息。」
看著孩子的祈求眼神,黍離不忍拒絕,「那你明天乖乖的,我就幫你去問。」
「嗯!」沈郅躺好,乖乖的抱著被子,「我一定會很乖很聽話,不會惹事,就算明天見到了那個壞孩子,我也會忍著的。」
黍離張了張,心有不忍。他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讓孩子睡覺,不要再惹王爺煩心,可沒想到沈郅心有七竅,什麼都想得周全,連明兒會見到薄鈺母子,將麵對怎樣的疾風驟雨和刁難,沈郅都想到了。
一聲嘆,黍離轉往外走。
沈郅閉著眼睛,即便不睡也得裝作很乖順的樣子,隻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孃的訊息。在這舉目無親的境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和忍耐。
黍離沒想到,薄雲岫竟然沒睡,一直站在原地,神凝重的盯著簷外的雨。
心下微慌,黍離忙不迭行禮,「王爺!」
「睡了?」薄雲岫道。
黍離應答,「估計還沒有,但是已經躺回去了,並且答應會乖乖的。」
「你答應了他什麼?」凡事豈能瞞過薄雲岫的眼睛。
黍離間滾,略顯心虛,「卑職隻是答應了沈公子,會留意沈大夫的訊息。但沈公子也答應了卑職,會聽話忍耐,不會鬧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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