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黃風走地,這念頭隻人覺得腳脖子都發涼。書趣樓()
征戰沙場,殺人無數,武將心中自無鬼神,隻是此案蹊蹺,本以為是兇手,卻了死者,還親自將塊送來了大將軍府,乍一聽聞,怎一個詭異了得。
“仔細回憶一下,昨日你見的那人,也是你這般高?”暮青問。
那兵愣了一陣兒,細細想了會兒,眉頭漸皺了起來,“將軍不問還不覺得……那人比俺高!那日,俺幫出門幫他從馬車裡搬菜,跟他站一塊兒說話時覺著有點古怪,可又說不出哪兒古怪來。如今想想,俺那天跟他說話時仰著頭,他比俺高!”
這兩三年,小鄭每日傍晚都來大將軍府送菜食,他也每日傍晚都出門去馬車裡搬,小鄭比他高些,但因跛了腳,他倆的量站一塊兒便差不許多,說話時是平視的,昨日因送多了,他特意問了幾句,話就說得比平日多,當時心裡有些古怪覺,卻又說不出是哪兒。若非被問起,他決計回想不起來!
昨日傍晚,晚霞燒紅了半座關城,他覺得格外刺目,照得人都睜不開眼,此時回想,那是因他仰頭看人的緣故!小鄭背襯著晚霞,顯得臉格外沉,他有時看不真切,但那廓說……
“他比俺高!說高半個頭!”
篤定之音,卻如晴日悶雷,炸得人頭皮發麻。
那不是小鄭!
暮青著那兵的量,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去,繼續拚骨了。
原本要各自回營嚴查全城的軍令暫緩了下來,院子裡重歸寂靜,但疑問仍存眾人心頭。
“你怎知他是小鄭?”沉默片刻後,元修問。
說過,預知兇手為何人,須先知死者為何人。事先並不知這骨是何人,分骨,拚骨,骨未拚完便知曉了人是誰,連人立過軍功都知!
如何知曉的?
“他告訴我的。”暮青拚骨的作未停,“他年有二十,長……”
“你怎知他年有二十,又怎知他長幾許?”齊賀打斷暮青,這沒頭沒腳,怎能看出長來?
方纔,唯獨他不曾被那親兵所報之事所擾,他一直留意著,曾看見在地上寫了些什麼,的子將那些黃泥字擋了大半,他未瞧清,隻是見寫得甚快,寫罷便抹了。
寫了什麼?
“人有年歲,骨有骨齡。年歲增長,有些骨會生新骨,有些會癒合,骨的發育和消失過程有時間和順序可循,可用來推測年紀。除此之外,骨的長度也可用以推測年齡。甚至顱骨的癒合,牙齒的磨損、脊椎骨、肩胛骨、鎖骨、骨、骨盆,乃至殘骨,都有其推測年齡的方法。”暮青語速很快,手上作不停,人看得眼花繚,聽得也暈暈乎乎。
“這骨,沒有頭顱,最價值的骨盆不全。就目前拚出來的部位,左臂、左相對完整,上臂骨骨骺與骨乾已完全癒合,推斷死者有二十歲上下兩年。考慮到傳、營養、健康等對其骨齡的影響,結合肩胛骨各骺癒合況、鎖骨肩鋒端癒合況、骶椎間隙尚可分辨的狀況、第四五尾椎已經出現,第二至第四尾椎間已癒合的況,綜合推斷,死者年有二十上下。”
“長在上下肢骨骼相對完整的況下很好推斷,他的年紀正是最大高時期,不需因年歲而增減,計算一下便可,誤差在一寸到三寸之間。”
暮青說話間又拚出一截臂骨,說的話卻沒幾人聽得懂,連為醫院左院判吳老高徒的齊賀都聽不懂。
卻聽暮青繼續道:“骨會說話,年時跌倒撞傷膝蓋,年時追逐玩伴崴傷了腳,或許一個人長大後,皮癒合,記憶也隨之淡忘,但骨頭會幫他記住一切。這骨左上臂有骨摺痕跡,這等骨摺痕跡若要消失,年人需要三四年,而他還沒有消失,說明他是在這三年的傷。另外,如果骨折嚴重或者恢復不佳,在骨上便會留下終痕跡,就如同這骨的左,小上一寸的骨沒有接好,這勢必影響他走路,所以他的左是跛的。他的左側肋骨也發現了骨摺痕跡,左臂、左、左側肋骨,都是傷在左側,應是側著地形的墜落傷。人在軍中發生墜落傷,我隻能想到騎馬,我剛學騎馬不久,但我知道下馬在左邊。所以,他很有可能是騎兵。”
“此傷不可能是在練時的,定是在戰場上。軍中練,兵將很會如此重的傷,即便有馬匹驚墜落重傷的可能,但城中要尋軍醫很方便。西北邊關馬戰乃常事,軍醫對理骨傷很有經驗,死者的骨斷得很乾脆,這等傷若理及時不該落下跛的病,除非傷延誤,出現傷延誤的最大可能是在戰場!”
“墜馬骨折,傷勢如此重,他定非傷在大漠,而是草原。烏爾庫特草原不同於呼查草原,平坦開闊,一無際,半荒漠化,草矮土黃,絆馬索藏不住,人也藏不住,想挖陷阱也很難預測敵襲路線。他墜馬,不是因絆馬索和陷阱,那就是與胡人發生了正麵沖撞,四是戰馬和胡人的彎刀,他竟沒死,隻跛了腳,說明手不錯,作戰英勇。這等兵中的兵,上有軍功再尋常不過。”
“軍中對殘兵的安置都一樣,無論騎兵步兵,兵弱兵,要麼領二十兩銀子回鄉,要麼留在軍中。很顯然,他留在了軍中,可是不能上陣殺敵,留在軍中他能去哪兒?夥頭營,就像我的親兵劉黑子。”
“廚房的人說,小鄭負責往府中送菜的差事兩三年了,跟死者骨折的時間很接近,如果除去他養傷的時間,那就更接近了。好巧!”
“府中負責菜差事的人年紀有二十五上下,他稱往府中送菜之人為小鄭,說明小鄭年紀比他小,那就是二十上下。而我們的死者年紀正是二十上下,也好巧!”
“大將軍府中的差事不是尋常人能領的,需得差事辦得好,人也信得過,大多得是軍中的老人。小鄭年紀隻有二十上下,就算他十五歲從軍,兩三年前領了大將軍府的差事時也不過十七八歲,從軍隻有兩三年,資歷新得很!那他憑何能領府中差事?唯有上推薦。上為何推薦?極有可能他立過軍功。”
“不覺得更巧了嗎?三巧合,如果我還認為是巧合,那我今天一定沒帶腦子出門。”
暮青推理得快,手中拚骨速度竟毫也沒慢下來,推理完,麵前的骨也快拚完了。
後無聲,此刻除了驚嘆,再無其他!
且不提驗之能,隻說拚骨。拚骨沒多久,親兵就回府稟告小鄭失蹤了,他們聽聞後,皆認為小鄭是兇手,老將軍下令尋人,他們自請回營,大將軍準許,這些不過說話的工夫,便說地上死者是小鄭了。
如此短的時辰裡,拚骨、驗,不但斷出了骨的年紀長,還斷出了人是騎兵,連在何戰場、何種形下的傷以及立了軍功之事都斷了出來。除此之外,還推斷了從未謀麵的小鄭是何年紀,為何能領府中差事!
隻是他們說話的工夫……
“這小子,腦子咋長的?”有名將領嘆道,其餘人不語,神皆一樣。
“哈哈!”魯大大笑一聲,拍拍那將領肩膀,“老子沒騙你吧?”
他笑得有些快意,帶著些幸災樂禍,當初在青州山裡和上俞村中,他麵對這小子,兩度懷疑自己腦子不好使,今日瞧瞧,腦子不好使的顯然不隻他一個,他總算舒坦了!
眾將不語,眸中嘆未盡,今日若非親眼所見,難以相信世間有此聰慧過人之人!
元修住暮青,久未言,烈日當空,男子的眸卻比日頭烈,似見人間英雄氣,照盡萬裡晴空。
“大將軍,這小子不錯吧?”魯大笑道。
元修笑一聲,目未從暮青背影上轉開,隻笑聲暢快!
這時,暮青拚骨完了!
一副人骨,無頭顱手腳,右臂、右和骨盆皆有些缺失,顯然除了頭顱手腳,剩下的缺失部位被吃掉了,比如那隻肘子。
“好了,死者份知曉了,現在到兇手了。”暮青起,未回,此言卻院中氣氛又沉了下來。
贊嘆、暢然,皆在此言中沉寂。
元修領著眾將肅穆而立,低頭那被拚接起來的殘缺不全的骨,似行一個遲來的軍禮。
小鄭,無人記得他的名字,他是西北三十萬軍中的一人,便是兵,西北軍中也不缺兵。他殺過胡人,立過軍功,皆在這兩三年裡掩埋在夥頭營裡,無人再記起。而此刻,他以一副殘破不全的白骨之態躺在人前,破碎的白骨是他留在世間最後的語言。
隻需,一個讀得懂他喃喃之語的人。
此人此刻就立在他麵前,立在一眾西北軍高階將領之前,替他轉達,“骨會說話,無論兇手是失手殺人,還是蓄意謀殺,骨都會告訴我們。世間有天理,天理昭彰,永不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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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容,查資料,推理案,比較耗時間,所以這兩章字數上對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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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