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道:“項郎啊!求你告訴人家是什麼一回事好嗎?”
項龍道:“這幾天你覺得夫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嗎?”
趙倩凝神細想,思索道:“給你這樣說,夫人果然和以前不同,不時心神恍惚,有次我還發覺獨自一人在垂淚,問起時,只說想起妮夫人,有時又無端端發下人的脾氣。”再催促道:“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啊!人家的心憋得很難呢!”
項龍道:“你再想想,有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例如我們絕逃不出去諸如此類的。”
趙倩道:“這倒沒有,但曾提過呂不韋現在自難保,隨時有抄家滅族的大禍,我們若隨烏家去投靠他,等若由狼口走進虎口裡。”
項龍道:“你怎樣答?”
趙倩吻他一口道:“我說只要跟著你,死也沒關係。”接著一震道:“是了!當時神很古怪,回想起來,似乎像既慚又後悔的樣子,後來藉故走了。”
項龍至此對趙雅完全死心。趙穆說得對,他比項龍更瞭解趙雅,所以可先後兩次利用這善變的人來害他。暗歎一口氣,把況大約告訴趙倩。趙倩早料到大概的形,出奇地冷靜。
項龍道:“你至要表現得若無其事。”
趙倩似水地道:“倩兒曉得,我對你這新聖人有無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領著倩兒和烏家安然渡過劫難。”
項龍臨走前道:“你真捨得丟下父王,隨我去接茫不可測的命運嗎?”
趙倩肯定地點頭道:“只要能離開父王,倩兒一無所懼。人家有件事尚未告訴你,就是娘死後,倩兒的孃曾說了句罵趙穆的話,輾轉傳到父王那裡,他立即賜孃毒酒,孃臨死前握著我的手垂淚叮囑,若有機會定要遠離王宮,做個平常人家的兒比做公主強多了。”
項龍聽得不勝慨。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態,正如他並不明白趙雅那樣。
項龍和荊俊回到烏府,各自返回宿、分手前,荊俊言又止。
項龍知他心意,道:“白天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學,不過小心點,現在邯鄲除烏府外,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荊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獵人,不會那麼容易爲獵。”
項龍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無雙,並不擔心。回到龍居,衆好夢正酣。項龍雖疲倦死,但心理和神被今晚一連串的事影響得太厲害,哪睡得著,靈機一,就在房榻旁依“三大殺式”捲上的打坐方法,盤膝打坐運氣,意與心會,心與神守,神與虛合,萬念俱滅,竟無意地進前所未有我兩忘的境界。神超離的羈絆,渾渾融融,到回醒過來,天大白,衆都起牀了。
項龍不理衆的驚訝,心中暗暗稱奇,自己只坐了兩個多小時,卻像睡覺般似若合合眼的工夫,盤的雙沒有氣不暢的麻痹覺。在特種部隊訓時,他曾習過氣功,以不同的站樁爲主,卻從沒有這種神清氣爽的覺,一時間對雅夫人的事再不太放在心上。
用過早點,他匆匆趕去找肖月潭,後者仍擁高臥,見他尋來,披上一件棉袍出來見他。這時肖月潭易容的化裝盡去,出癯面容,與昨天那副尊容有天淵之別,頗有儒雅風流的氣質。
客氣兩句,項龍低聲道:“圖爺來趙的消息,已由貴國反對呂先生的人泄出來,傳趙王和趙穆耳。”
肖月潭出驚異不定的表。
項龍續道:“幸好,看來他們仍掌握不到圖爺所在,但派人搜索,卻是必然。”
肖月潭道:“我會使人警告圖爺。龍,圖爺會很激你,這消息事關重大。”
項龍這才知道肖月潭並不是孤潛邯鄲,見到他對自己語氣不同,心中好笑,道:“趙穆對儲君的防範非常嚴。”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話告他,包括趙穆對贏政下藥一事。肖月潭這次真的臉大變,默然無語。
項龍昨夜便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帶回咸,對烏家如何撤往秦境並不熱心。此刻聽到真實的況,始明白到憑他們這些外來人,本絕無可能救出朱姬母子,縱有最高明的易容仍不管用。正如朱姬所說,除非破城攻來,否則誰可把贏政帶走?帶走亦只是落得毒發亡的結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氣道:“龍在何得到這些消息?”
項龍道:“趙穆旁有我的人,昨晚終有機會聯絡到朱姬夫人,是由親口說出來的。”
肖月潭不得不佩服項龍有辦法,猶豫片晌後道:“龍勿怪我直言,據說趙王早懷疑烏家和我們呂大爺暗中有往來,現在圖爺來趙的事又給泄出來,誰都猜到是要搶回母子,你們現在可說彈不得,如何可以進行計劃?”
項龍有竹地微笑道:“這問題我要明天方可答你,總之仍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先生可否先向圖爺傳話,若真想把儲君母子帶返咸,我們雙方必須衷誠合作。”
肖月潭知被項龍識破他們心意,老臉微紅道:“這個當然……當然!嘿!我會告知圖爺。”又皺眉道:“趙穆用藥之,天下聞名,我們如何破解?”
項龍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滿意的答案。”
肖月潭見他容煥發,神態輕鬆,信心不由增加幾分,點頭道:“看來我要親自去見一趟圖爺,最快三、四天回來,希龍到時有好消息。”
項龍再和他議一番,告辭離去,途中遇上來找他的陶方,後者神振,項龍還以爲那楚諜一天都捱不了,盡吐實,豈知陶方只是道:“龍的方法真管用,一晚功夫他已接近崩潰,只想睡覺,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
項龍暗想該算好消息,這種手法雖不人道,總比傷殘他的好一點,再堅強的人,於這種況下,也會變得弱無比。
陶方道:“爺今早離城到牧場去,會有多天不回來。”低聲音繼續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趙國的事宜,十天後是農牧節,我們例行有‘祭地’的儀式,由趙王親到牧場主持,到時我們會把部份府眷送往早預備好的藏,待將來風頭過後,再把他們逐一送往秦國。”
項龍放下了點心事,以烏應元的深謀遠慮,他認爲穩妥的事,絕不易出子。
陶方引著他往烏氏惈的大宅走去,邊道:“當日我在桑林村遇到龍,已知你必非池中之,仍想不到你會有今天的就。”
提起桑林村,項龍不由想起蠶娘、神一黯!想不到來到古代,牽腸掛肚的事,比以前更多。
陶方自知其意,安他幾句,亦知空口白話沒有什麼作用,道:“老爺要見你呢!”
烏氏惈在室單獨接見孫婿,開門見山道:“今天找個時間,讓我爲你和芳兒舉行簡單的儀式,正式結爲夫婦。”
項龍忙叩頭謝。對烏廷芳他生出深厚的,以有這麼一位妻到欣悅。
烏氏惈皺眉道:“我還以爲你們這麼親,芳兒會很快有孕,真是奇怪……”
項龍心中懍然,自己雖想過這問題,卻沒有在意。
烏氏惈顯亦不太在意,道:“我要告訴你一件有關烏家生死的大事,這事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們烏家直系有限的幾個人曉得。”
項龍愕然著他。
烏氏惈肅容道:“舉凡王侯府第,均有道供逃亡之用,這事人人知曉,我們也不例外,有四條逃往府外的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對我們來說,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
項龍一對虎目立時亮起來,又難以置信地道:“難道竟有通往城外的道?”
烏氏惈傲然道:“正是這樣,這條通往城東外的道歷時三代七十多年建,長達三裡,不知犧牲多烏家子弟的命,只是通氣口的佈置,便費盡心,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藉一條地下河道建,口在後山一個裡,還要經後宅一條短地道,之極。”
項龍終明白爲何烏家父子,對逃出邯鄲總像有竹的樣子。
烏氏惈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帶來烏府,我們便有把握逃出去。”
項龍大振,信心倍增,最難解決的問題,忽然一下子解決。
烏氏惈旋又頹然道:“這條道很不好走,又悶又溼,我年青時走過一趟,再不想踏足,還希永遠不須以之逃生,現在老了,更是難行。”
項龍道:“聽陶公說農牧節時,我們趁機送走一批人,爺爺你……”
烏氏惈嘆氣道:“若我走掉,孝王那昏君不立刻採取行纔怪,誰都可以走,我卻不能走。”
項龍聞言變。
烏氏惈淡然一笑,頗有點末路窮途的意味,聲道:“天下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無多,再沒有勇氣去面對秦國的新生活,也經不起逃亡的驚險和辛勞,所以我早和應元說了,決定留在這裡不走。”
項龍心劇震道:“趙王怎肯放過爺爺?”
烏氏惈哈哈一笑道:“誰要他放過?我連皮都不留下一片給他尋到,我風一生,死後自不想辱。”
項龍失聲道:“爺爺!”他首次發自深心對胖老人生出敬意。
烏氏惈灑地道:“莫作婦人孺子之態,我對你非常看重。凡大事,必有犧牲的人。孝王想攻破我烏家城堡,必須付出慘痛代價。我真的高興,到這等時刻,我仍有一批捨命相隨的手下。”
頓了頓再道:“你只要帶走朱姬母子,孝王會立即來攻城,若沒有人擋他們幾日,你們怎能逃遠?”再毅然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項龍知道無法改變他的心意,事實上他是求仁得仁。道:“道的事有多人知道?看來廷芳並不曉得。”
烏氏惈道:“這樣才能保,放心吧!知道這事的人非常可靠,這幾天見到烏卓,著他領你去探路,只要到得了城外,沒有人比我們這些世代農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再冷哼一聲道:“他不仁我不義,孝王這樣對我,我就要他嚐嚐長平一役後最大的苦果,我要教他舉國無可用的戰馬,讓他坐看趙國逐分逐寸的沒落崩頹。”
看著烏氏惈眼中閃著仇恨的芒,項龍忽然明白到若一個人抱定必死之心,實在是最可怕的。
回龍居後尚未坐穩,雅夫人派人來請。項龍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驅策紀才贈送的騎疾風,直抵夫人府,在廳見趙雅。面對玉人,雖近在咫尺,項龍卻到兩人的心遠隔在萬水千山之外。特別留意下,果然小昭等諸沉默多了,臉兒木無表,眼暗含悽楚。趙雅仍是笑靨如花,項龍卻視笑容的勉強和心底的矛盾。
驚異地看他一眼道:“龍你今天特別神采飛揚,是否事有新的進展。”跟著下音量道:“是否抓到趙穆的痛腳?”
項龍搖頭道:“哪有這麼容易!”
趙雅道:“是否朱姬母子方面有新進展?”
項龍裝出苦惱的樣子,鎖雙眉道:“母子居守衛森嚴,本沒有方法闖去,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們母子一面?”
趙雅垂下頭咬牙道:“讓我想想!”
項龍知道對自己確有意,否則不會出有異的神態,扮演得毫不稱職。正容道:“我昨夜想了一晚,決定依晶王后的話,刺殺趙穆。”
趙雅心劇震道:“龍!”仰起俏臉,悽然向他。
項龍心中得意,沉聲道:“只要幹掉趙穆,或有機會把朱姬母子劫走,我現在有一批大約五百人的烏家死士,有能力對趙穆公開施襲,只要手腳乾淨點,誰敢指我行兇?”
趙雅茫然看他,項龍當然知道以爲自己已落晶王后佈下的圈套裡,只覺無比痛快。賤人你既想我死,我便騙騙你來玩兒。
“什麼場合最適宜行呢?”
趙雅垂下頭去,低聲道:“十天後是農牧節,趙穆會隨王兄到烏氏惈城外的牧場舉行祭祀儀武,唉!龍鬚三思。”
項龍到心的掙扎和痛苦,心中微,聲道:“不要對我那麼沒有信心,我會把五百人分作兩批,一批埋伏途中,伏擊你王兄和趙穆的座駕……”
趙雅失聲道:“什麼?你連王兄也要……”
項龍正是要迫趙雅徹底走上背叛他的路上去,只有利用趙雅,他纔可騙得趙王和趙穆彀。眼中出深刻的仇恨道:“你王兄在妮夫人一事上包庇趙穆,正因他是罪魁禍首,這種惡之徒,何必留他在世上?”
趙雅惶然看著他,忽像下定決心般垂下頭去,咬著脣道:“那另一批人是去攻打質子府搶人了,可是你們如何離城呢?”
項龍有竹地道:“我會在城西開鑿一條通往城外的短地道,烏家在這方面有足夠的人手和專材,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城外備有人馬,走時分作十多路逃走,沿途預先設置好藏點,就算大軍追來,仍難以找到我們,何況那時邯鄲城因你王兄和趙穆之死,羣龍無首,必一團,若讓晶王后當權,更不會熱心追我們,這計劃可說萬無一失,到時我再約定你和倩兒頭的時間地點。”
趙雅垂頭不語,臉上急劇的變化難以掩飾地盡在項龍眼下。
他故作驚奇地道:“雅兒!你怎麼了?我的計劃有問題嗎?”
趙雅心中一震,回覆過來,搖頭道:“沒有問題,只是人家一時接不來。”
項龍故意戲弄道:“這有心算無心,加上戰上運用得宜,我包保那昏君和臣只有十天的壽命。”
趙雅悽然橫他一眼,沒再作聲。
項龍知道落足了藥,個懶腰,站起來道:“來!讓我們去看看倩兒和小盤!”
趙雅垂頭低聲道:“龍!”
項龍心不妙,又是充滿期,道:“什麼事?”
趙雅猶豫片刻,搖頭道:“沒有事哩,一切留待到秦國說。”
項龍心中暗歎,知道趙雅放過最後一個可挽回他的機會。兩人的至此終結!自此後恩斷義絕,兩不相干。
離開夫人府,他到痛苦的快。痛苦是因趙雅的變心,快則是拋開的包袱。自那次趙雅毫無理由讓原君進的寢室,他便知道在男之事上意志薄弱,這來自天。趙妮和遭遇相同,卻不見四勾引男人。現在長痛不如短痛。想到這裡,立即有種說不出的解。
十天的緩衝期至關要,趙王會故意予他方便,使他從容部署刺殺的行,好以此爲藉口,把烏家龐人的基業連恨奪去,若沒有堂皇的藉口,趙王絕不敢烏家,因爲那會使國有家當的人無不自危,紛紛遷往他國,那況就糟,他也可算用心良苦。現在只要弄清楚真正的贏政在哪裡,他便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說不定還可說服烏氏惈一起離去。想到這裡,恨不得翼飛進質子府,向妖絕代,迷死男人的朱姬問個究竟。
天氣嚴寒、北風呼嘯。街上人車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均不願出來捱凍。蹄聲響起,一隊騎士出現前方,臨近一看,原來是胥等十多個衛軍。項龍見到故人,親切地打著招呼迎上去。
那知胥愕了一愕,勉強一笑道:“項兵衛,我有急事要辦,有機會再說話。”夾馬加速而去。
項龍呆在當場,心中想到“人冷暖,世態炎涼”兩句至理名言,看來邯鄲再沒有人歡迎他。
後方蹄聲響起,一騎而過,敏捷地遞了一個紙團給他,打開一看,原來是布約他見面,上面寫著時間地點。
項龍心中一陣溫暖,把紙撕碎,回府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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