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過了中秋, 孟氏便在薛敖的催促下回北疆去找他了。
孟氏並不擔心薛敖會給找幾個小妾當妹妹,不過夫妻多年,經常因為戰事一分開就是三五年,現在兒各自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小家, 孟氏私心裡也更想多與丈夫在一起, 夫妻吵吵鬨鬨地做個伴。
阿送彆了姑母,到了九月, 宮裡出了一件大事。
早朝朝會上, 淳慶帝突然吐, 昏厥在了龍椅上。
文武大臣們都慌了,太子與高公公等人迅速將淳慶帝抬回寢殿,召來太醫診治。
太醫們忙一番, 都束手無策,六十七歲的淳慶帝壽數已儘,什麼靈丹妙藥都冇用了。
到了黃昏, 昏迷半日的淳慶帝終於醒了,眼中有些神采, 卻是迴返照之癥。
太子、懷王、簡王率領皇孫小輩們跪在前麵,大臣們跪在殿之外, 門敞簾懸, 臣子們倒也能看見、聽見裡麵的形。
太子跪在最前方, 就在龍榻之前。
四十二歲的太子不能說多年輕了,但也算是正當壯年,淳慶帝睜開眼睛, 最先看見的就是太子。等視線從太子臉上移開,注意到殿殿外的一片,淳慶帝便明白了。
淳慶帝笑了笑。
他自然是冇活夠, 可生死有命,縱使帝王也無可奈何。
該安排的都安排了,太子也靠譜,唯一冇完的,便是今天.朝會上議論的事吧。
淳慶帝就論那件事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太子眼中含淚,握著淳慶帝的手道:“兒臣知道了,父皇還有什麼未竟的心願,您告訴兒臣,兒臣定會替您完。”
淳慶帝笑道:“父皇能做的都做了,你登基後,做個明君,朕便無愧祖宗百姓了。”
太子哽咽:“父皇放心,兒臣會以父皇為鑒,絕不敢有一日懈怠。”
淳慶帝點點頭,最後掃眼那些悉的麵孔,緩緩閉上了眼睛。
.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臣子與百姓守三個月國喪。
先皇後死的時候阿並無悲傷,就安安心心地在家中待著,這次換淳慶帝,想到淳慶帝對姑父、趙宴平的一路賞識,淳慶帝白送給自家的好宅子,犒賞給的誥命夫人與兩筆賞銀,阿心裡便頗不是滋味兒。
先帝葬皇陵那日,阿與其他臣婦跪在街頭,看著送葬儀仗漸漸遠去,飛舞的初雪雪花打在臉上,阿眼角也涼涼的。
隻是當這場初雪融化,重新照遍京城,那悵然與傷也消失在了心底。
太子登基後稱宣和帝,理完先帝的喪事,宣和帝一邊理政事,一邊頒佈了幾道旨意。
幾乎都是後宮、皇嗣們的冊封。
太子妃謝氏封為皇後,太子嬪張氏封德妃,太子嬪趙氏孕育兩子一,端賢淑,封貴妃。其他無子妾室或為昭儀或為貴人。
皇長子東宮世子封雍王,賜住宣和帝潛邸,恭郡王、端郡王分彆升恭王、端王。
四皇子、永嘉公主年,在宮裡分彆賜了宮殿。
彆的賜封都好說,皇後嫡子、前東宮世子居然隻封了親王,而不是直接封太子,此詔一出,頓時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儲君關乎社稷本,一些臣子紛紛請求皇上立太子,宣和帝直接將先帝抬了出來,先帝第一次立太子,太子福薄早喪,後來先帝直到六十多歲高齡纔再立太子,也冇見朝廷生、江山不穩。
群臣啞口無言。
這是朝堂,後宮之中,新一任的謝皇後第一次與的丈夫產生了爭執。
這也是兩人親之後的第一次爭執。
其實早在夫妻倆還住在宣王府的時候,宣王就不再去宣王妃的屋子裡睡了,他先不去的,宣王妃也從未有過怨言,更不曾使手段爭搶宣王的寵。所以現在份變了,謝皇後想與宣和帝爭吵,也得特意來宣和帝的乾清殿求見。
人來了,宣和帝也能猜得到要說什麼,示意劉公公帶著小太監們出去。
“為何當初肯封炫兒為世子,今日卻不封他做太子?”看著龍椅上早已長壯年男子的宣和帝,謝皇後儘量神平和地問道。
宣和帝看著,同樣平靜道:“各個王府侯府,世子都隻立嫡長,隻有儲君之位,當立賢者。”
謝皇後目變冷:“炫兒哪裡不賢?”
能問出此話,已是心中有了怨恨,宣和帝垂眸,繼續批閱奏摺,餘中見那華服影遲遲不,似乎非要等他的答案,宣和帝才淡淡道:“朕十五歲封王,三十四歲得封儲君,先帝英明,仍耗時近二十年才能確定儲君人選,朕才登基,自認也要花個十餘年才能清皇子們的才能秉。倘若炫兒德才兼備遠超底下的兄弟,該是他的,朕也定會給他。”
男人說得輕鬆,謝皇後卻出一苦笑。
不想給就是不想給,何必說那麼多,他心裡裝著趙香雲,讓趙香雲生了兩個兒子,占了皇子的一半,非要挑最賢德的皇子,也是趙香雲的兒子們的機會更大。何況他的心若偏了,故意將能彰顯才德的差事給他偏心的那個兒子,旁人還有何機會?
“儲君如此,皇後也該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封我為後,不去封你最喜歡的那個人?”謝皇後諷刺地問。
從嫁給這個男人開始,唯一的指便是生個兒子,再讓兒子做太子,坐上那本該屬於表哥的位置。從不與宣和帝添什麼麻煩,無論他寵哪個人也不去爭風吃醋,就連他不來自己的屋裡,也無於衷。
可是現在,終於等到他當皇帝自己做皇後了,宣和帝竟然不給兒子應有的儲君名分?
謝皇後無法再保持自己的冷靜。
宣和帝笑了笑,抬頭看:“因為你我是先帝賜婚,你不犯錯,朕冇理由改立他人,你若實在不想做皇後,自己遞個把柄給朕,朕自會全你。”
謝皇後突然臉雪白。
做皇後,兒子至有箇中宮嫡子的名分,將來還有很大可能爭取那個位置,若犯錯自己放棄了,兒子便徹底與皇位無緣。
再看重新批閱奏摺的宣和帝,謝皇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他並非什麼君子王爺,這麼多年他從不強迫侍寢也不試圖讓出正宮的位置,不是因為他尊重心有所屬、敬重將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而是因為他眼裡本冇有這個人,從始至終,他都把自己當先帝姑母送他的一個擺設而已。
先帝所賜,他不能輕易損壞,所以他隻能等,等自己先壞了爛了,在他眼前消失。
“我若死了,讓位給,你會封炫兒嗎?”
渾發冷,謝皇後跪到他麵前,苦地問。
宣和帝冷聲道:“前朝是前朝,後宮是後宮,朕還是那句話,誰賢立誰,炫兒若賢,你是死是活都沒關係。”
謝皇後明白了。
掉眼淚,回了儀宮。
過了幾日,皇長子雍王進宮請安,謝皇後屏退下人,單獨待兒子一定要做個賢王,辦好父皇給他的每一樣差事,更要管好自己管好邊之人,不要讓言、大理寺抓到任何把柄。
雍王已經二十七歲了,這個年紀還很年輕,可惜雍王眼中早已冇了爭搶什麼的銳氣。
看著對他充滿期待的母後,雍王麻木地問:“母後既然盼著我坐上那個位置,為何不早早爭取父皇的寵?您覺得三弟四弟的可能更大,不就是因為貴妃深父皇寵,您就冇想過,如果您早早得了父皇的寵,貴妃比您晚進府那麼多年,可能本冇有生下三弟四弟的機會?”
謝皇後臉大變,難以置信地看著雍王:“你是怪母後冇能得到你父皇的寵?”
雍王搖頭,耷拉著肩膀跪在那裡,聲音低沉地道:“母後心有所屬,卻被迫嫁給不之人,一生困在這宮裡,兒子隻心疼母後。兒子不怪母後不爭,隻是想求母後彆再兒子去爭,您心裡都冇有父皇,讓兒子如何理直氣壯地去與二弟三弟四弟爭?就算父皇從未因為您的態度冷落兒臣,可兒子自己難,兒子明明是父皇的兒子,您與皇祖母卻一直把我當那人的兒子養育,兒子,兒子真的冇臉去爭。”
雍王心疼母親,也敬佩父親。
如果他的王妃心裡裝著彆人,他本做不到父皇的冷靜。
母後不父皇,所以不爭寵,父皇不母後,所以專寵旁人。
他們誰都冇錯,唯一錯的,就是母後不該盼著他去做那個人。
“母後,兒子在宮外一切都好,您安心照顧自己,不用再替兒子心了。”
雍王磕個頭,轉退下了。
以前他小,他住在母後邊,無法逃離那種囚籠一般的日子,現在他搬出皇宮了,可以隨便在京城走,可以陪著王妃子遊山玩水,雍王很知足了,什麼儲君不儲君的,讓老二去與老三、老四爭吧,他不攙和。
出門口的瞬間,風迎麵吹來,雍王神一振,雙肩都比剛剛得更直。
謝皇後看得清清楚楚,視線模糊,突然落下淚來。
想要的,母親不給,著嫁給從來冇有正眼瞧過的一個瘦弱皇子。
一邊怨著母親,一邊卻開始自以為是地替兒子圖著認為最適閤兒子的位置,不知不覺間,變了第二個母親。
是繼續強求兒子,還是放手讓兒子自己去選擇?
可這麼大的事,又豈是一念之間可以決定的。
謝皇後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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