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再度回到楊樹村時, 周蕓蕓只覺得恍如隔世。
第一次是作為出嫁離開了村子,后來為了看胖喵,再度回到了這個悉的小山村。又過了好些年, 跟著周家阿爹、周大金一起,將已逝的阿送回家土為安。
而如今,又過去了二十年。
回來了,跟孟謹元一起攜手歸來,并且已不打算再離開了。
離開不過及笄妙齡, 歸來時卻已經滿頭華發, 唯有這依山伴水的小山村, 仍是那樣的寧靜、悉。
巍巍的下了馬車, 可還沒等站穩,提前得了消息的三囡早早的等在了村道上,一看到立馬顛顛兒的奔上前去:“阿姐!!”
周蕓蕓遲疑的看了過來。
“阿姐你可算是回來了,這回再也不走了吧?好好, 我牙還能,趕做好吃的去!走!”
三囡盼了一輩子,可先前兩次回鄉,待的時間短不說,一次送走了小八姐倆和胖喵倆口子,一次卻是將阿送回落葉歸, 就算再缺心眼兒,也不可能在那檔口提出做好吃的。
幸好,這次阿姐回來后, 就不會走了,們姐倆終于可以像小時候那般,天天頓頓都做好吃的。
彼時,周蕓蕓也終于認出了又二十年沒見的妹子,心下一嘆:“沒想到一別那麼多年,三囡你一點兒都沒變,還是當年的你呀,可真親切……”
“那是那是,我一直覺得阿姐你是我親姐!”三囡上前挽住周蕓蕓的胳膊,一疊聲的道,“走,我先領你在村里逛逛。這麼久沒回來了,好多人都不認得了吧?”
周蕓蕓心道,說的就好像我以前就認得一樣,除了自家人,也就只剩下當初關系比較近的三家還悉點兒了。
可惜,三走得比阿還要早,還有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他們也都走了。倒是阿爹看著悶悶的不說話不彈,子骨倒還是朗的。這回聽說孟謹元要告老還鄉,還鬧著非要一道兒回來,好在最終被大金給勸住了,只答應等京城里的生意都給阿福媳婦兒后,他們倆口子陪著他回鄉來。
對了,大金最終也沒能完阿的心愿,生下五個兒子繼承福祿壽喜財這五個充滿了阿最好期盼的名字。事實上,大金只有三兒一,福生、祿生、壽生,至于最小的兒則周喜娘。
同樣沒能完愿的還有大發,在他爹過世之后,他婆娘倒是又懷了兩胎,生的卻都是小閨。
劉春花格外的喜歡這兩個跟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孫,特地花錢請人幫著取了據說極有福氣的名字,全然忘卻了三山子當初的愿。
大發倒是記得,可一來擰不過親娘,二來他琢磨著他爹當初是他再生個兒子繼承周翰林這個飽含深意的名字,閨自然就不合適了。又因著誰也不敢保證他下一胎就不是兒子,所以就這麼一拖再拖,直到他和媳婦兒再也生不出來為止。
這樣的結果,當初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隨三囡一道兒走在既悉又陌生的村道上,看著兩旁或是剛翻修,或是早已破舊不堪的房舍,周蕓蕓好一陣唏噓。
怎麼形容這種覺呢?就仿佛,穿越還是昨個兒的事,一轉眼大家都老了。再看看跟自己并肩而行的小老太太,早已沒了活潑靈,只能在眉宇之間努力尋找,才能依稀看到當年那個小丫頭的模樣。
“唉,咱們都老了。”周蕓蕓輕嘆道。
不曾想,三囡卻道:“不老不老,我的牙口可好了。阿姐,要不咱們回去把小時候吃過的所有好吃的全都再做一遍?對了,孟家的房子又重新修過了,你說你想要兩畝田也沒問題,只是你想干啥?”
“謹元說,咱們這是告老還鄉,歸田園。”
三囡奇道:“你和我姐夫哪個會種田?”
剛準備對著遠方郁郁蔥蔥的山林概一番的周蕓蕓,深深的被噎住了。種地什麼的,年輕時候都不會,指年紀大了無師自通?做夢都夢不到那麼稀罕的事兒。至于孟謹元,只怕還不如呢,好歹也曾經在農忙時節給地里送過飯菜湯水,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嗎?
所以,兩個對農事一無所知的人,要田來做啥呢?
“三囡啊,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耿直。”沒給三囡發問的機會,周蕓蕓直接道,“走吧,去你家,咱們做好吃的去。”
“走!”
家的傻妹子啊,還是那個一提到吃就瞬間丟開一切的吃貨。
……
只這般,孟謹元和周蕓蕓就這樣再度回到了楊樹村,住進了修繕一新的孟家新居里。
孟家的老房子,早在他倆親之前就已經塌了一多半。哪怕后來周家這邊也有照看著,可這都幾十年過去了,又沒人住在里頭,早已徹底壞了。
幸好這次告老還鄉前,周蕓蕓事先人送了信捎了錢回來,讓三囡幫著雇人將孟家的房子重新蓋起來,且最好是依著老樣子蓋的。
說真的,孟家的老房子長什麼樣兒,周蕓蕓是真的不記得了。未出閣前,幾乎一直宅在家里陪著一缸子魚祖宗,唯一一次去孟家,還是幫著送了回飯,完全不曾停留就離開了。
三囡也不大清楚,好在哥是個明白人。
哥周三河,好歹曾經跟著孟謹元做過學問,進進出出的一年有余,依著當時的記憶,跟匠人們說了個大概,勉勉強強弄了個七八分相像。
周蕓蕓沒什麼覺,孟謹元倒是滿意的。只是事后問他,原來他也已經忘了小時候的家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再一想,好像也忘了,只記得自己的房間是南面朝向最好的一間,再有就是阿獨自一人住在后院里,挨著的就是糧倉。
新蓋的孟家小院,真的很小,別說跟京城里的四進大宅子相比了,就是單單在村里頭看,也是屬于很小的。
一個不大的院子,兩間正房兩間偏房,還有一個灶間和一個茅廁。
等看到那個茅廁的時候,周蕓蕓和孟謹元對視一眼,都到了對方的無可奈何。
怎麼就忘了鄉下村里的茅廁有多可怕呢?不單可怕,還沒有浴室。對了,這里還沒水暖,有的只是燒炭的暖炕。
告老還鄉仿佛有些太沖了。
幸好在經過半個月的適應后,最關鍵的是,他們離開京城時還是帶了下人的,將茅廁拆掉重新改裝便所和浴室后,幸福徒然增加。
而此時,孟謹元也向村里宣布,他將免束脩教導村中孩子功課,不過只招收六到十歲的孩子,且若是沒有讀書天賦,他會負責勸退。
得虧三山子已經過世了,沒有聽到這番話,要不然得多氣啊!不是說,只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針嗎?怎麼他都那麼努力了,還要被無傷害呢?
這個問題若是由周蕓蕓來回答的話,一定會告訴他,有些人需要將鐵杵磨針,而另一些人他們天生心中就有針,兩者孰優孰劣,還需要比較嗎?
幸好,三山子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此時此刻他早已轉世投胎,得到了前世最想要的讀書天賦。
而村里,有著跟三山子同樣夢想的孩子并不,哪怕不求功名利祿,多認識幾個字興許就能去鎮上、縣城里找個賬房的活兒。興許還能跟周三河似的,干啥都賺錢,還帶著全家老小一道兒賺錢。
加上孟謹元又著重強調了他不要束脩,回頭但凡年歲合適的孩子都被送到了孟家。
可惜的是,孟家地方也不大,堂屋被歸整出來當了課堂,饒是如此,等擺下桌案后,最多也只能收下十名學生。好在這年頭的私塾、村學規模都很小,十幾二十人已經算是數量不的了,一般的秀才只要能招到七八個學生,就足以面的維持生計了。
最終,孟謹元收了十名學生,其中一人就是三河家的重孫子。至于大河二河并三囡,他們都一致表示自家專出蠢貨,就不勞妹夫/姐夫費心了。
周蕓蕓覺得自己有理由相信,他們都是被當年三山子的事兒給嚇到了,以至于索不兒孫們念書了。不過這年頭,念書的到底還是數,且周家最奇葩的地方在于,他們雖然不教識字,卻一個個天生對算籌格外敏,反正比周蕓蕓是強多了。
而在招滿了學生之后,孟謹元就帶著一幫小伢子們天天念三字經。
在村里辦個學堂,也算是歸田園的一種吧?
比起孟謹元的高雅,周蕓蕓這頭更簡單,只見天的跟三囡待一塊兒,倒不是經常手做好吃的,事實上多半時間都是在指點三囡的兒媳、孫們。至于三囡,只負責吃。
偶爾倆人皆得閑了,比如十天一次的休息日,他們會一道兒坐上老周家的牛車,或是往鎮上逛逛,或是干脆去縣城里看大房那幾家人,對了,還有大囡。
他們都過得很好,包括再嫁的大囡,盡管離大富大貴還有很大的差距,可至食無憂兒孫繞膝。
頭一次去縣城時,還沒有什麼風波,可等他們第二次去時,有關于他倆尤其是孟謹元的消息,卻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那位就是孟閣老吧?聽說是個大!”
“咱們縣城出去的,當年中了探花郎,還聽說他進過翰林院呢,后來才去了閣,都是真正的讀書人才能去的地兒!”
“邊上那個是他發妻吧?”
“是呀,夫妻恩幾十年,生的兒子各個都了才,最能耐的已經當上了戶部尚書。知道這是啥嗎?大,特別厲害的大!咱們縣太爺見了,立馬噗通跪下來給人家磕頭!”
“真有那麼厲害啊?喲,還真別說,縣太爺來了!”
“快看快看,那是縣太爺啊!!”
小地方的人甭管聽了多流言,對于階一類終還是一知半解的,尤其對于很多人來說,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兒,就是縣太爺了。
等親眼目睹了縣太爺帶著一幫子吏、鄉紳,恭恭敬敬的上前給孟謹元行禮問安,先前那些猜測才仿佛終于落到了實,看得周遭的老百姓那一個嘖嘖稱奇。
能不稱奇嗎?甭管孟謹元告老之前是多大的兒,關鍵是他已經告老還鄉了,沒了那服,只著青布長衫,這不就是個普通的糟老頭嗎?怎麼就能讓縣太爺跟個孫子似的上前問安呢?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若真能當孟謹元的孫子,縣太爺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拜正一品的閣大學士啊!
若不是他一再堅持要告老還鄉,圣上還不肯放行呢。再說了,他是歸田園了,可他那些能耐至極的兒子、孫子們卻還在朝堂上,若能攀上關系,那絕對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兒。
可惜呀,人家不吃這套。
別看孟謹元最終還是了閣,簡在帝心。可事實上他在京城的人緣特別差,怪只怪他為人太耿直,又在史臺待了小半輩子,基本上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統統得罪了個遍兒。而他之所以能得圣上重用,也就是因為他從不拉幫結派,是個徹頭徹尾的皇黨。
在這種況下,指他去拉拔一個七品縣令?他連自家兒子孫子都懶得管,才沒那麼閑逸致呢。
又來過幾回縣城后,孟謹元就不來了,他覺得神煩,那些人就跟蒼蠅似的嗡嗡著往他跟前湊,不就鞠躬作揖喚先生。單這樣也就罷了,偏還有看不懂眼非要送上重禮的,他若真缺那麼點兒錢,何苦早早的退下來呢?沒勁兒了。
回頭,孟謹元就不來了,只老實待在楊樹村孟家,或是泡一壺清茶焚香品茗,或是索帶著學生們高聲朗誦三字經、百家姓,再不然他偶爾也會跟著老妻往山上走走,只是一般都走不了太遠,就會被堵個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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