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大爺本就極為大氣， 再說他早先就知曉孟家這里頭有四位舉人老爺， 哪怕這四位里頭一個都沒中， 跟舉人們好也不會虧本的，若是僥幸有一人高中， 多總能得一些香火， 也好他在祁家的地位更為穩固一些。

因此， 祁家大爺不單大肆贈送這些會試用品，還額外人趕了輛格外致的廂式馬車過來， 連帶車夫一并留下， 只道讓孟家這頭盡管差遣， 待會試結束后再送回也不遲。

對此， 孟家這頭倒是都沒拒絕，哪怕是看起來最不通人世故的小柳，也知曉與人好沒壞。再一個，他們確實很需要馬車，畢竟孟家位偏僻， 與其臨時去車馬行租一輛，用祁家的馬車顯然更為穩妥一些。

二月十三日一整天， 孟家這頭都忙活的， 考慮到明個兒晌午就要進考場了，他們得早起趕路才能在規定時間里到達考場外頭，因此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必須在今個兒白日里完，以防明個兒慌手慌腳的臨時出了狀態。

好在四人都很淡定。

孟謹元是本如此，唐書生到底已經是考過一次的人了， 大柳覺得信心滿滿，至于小柳……

出門前，他老子他娘他媳婦兒，以及爺叔伯親哥堂哥們，包括他家族長都找他談過話了。容當然不同，可中心思想就一個，反正他這個舉人都是運氣得來的，所以只管放寬心思，別有負擔，權當進京游玩一番，漲點兒見識也不算虧本了。

然而，再怎麼淡定的四人，在見識到加熱包的功效時，還是徹底傻眼了。

周蕓蕓是這麼想的，上輩子自個兒頭一次使用自加熱飯盒時，也是研究了老半天，外加看飯盒上的圖解才勉強功的，自然有必要在考前讓他們試用一下。

先是親自示范了一回，接著周蕓蕓就放手不管了，直接給每人發了一份，包括兩個加熱包并一盒飯菜以及一壺水。

——飯菜和水都是劉嬸早間得了吩咐做好的，哪怕屋里燒著水暖，一上午的時間，也早已冰冷了。

值得一提的是，加熱包的熱度并不足以讓米變飯，僅僅只能讓冷飯變得熱氣騰騰。所以，周蕓蕓讓劉嬸準備的是冷飯，再加上一份特制的拌菜，里頭有醬和其他配料，到時候直接拌在飯里，等加熱包起作用后，就能開吃了。

說白了，這就是一份變相的咖喱飯或者蓋澆飯。

很多事說穿了真沒啥可稀罕的，可誰讓眼前這四位舉人老爺都沒啥見識呢？在親眼瞧見周蕓蕓“變戲法”后，小柳是最先忍不住的，直接上手就要一展手，周蕓蕓只來得及提醒他別把自個兒的爪子給燙傷了，畢竟加熱包起作用后，那溫度確實燙的。

燒水那就更簡單了，其實原本周蕓蕓還道是會試里頭配的小炭盆是可以燒水的，之后才知曉就沒那麼回事兒。首先是溫度不夠，其次是就這麼禿禿的一個炭盆，上頭頂多也就是蓋一個放火罩，你想燒水……

咋燒？

著埋個紅薯倒是沒問題。

對了，還能烤個土豆，烘些栗子和花生，玉米應該也是可以的。

就在四位舉人老爺提前用會試餐時，周蕓蕓已經開始琢磨如何加餐了。雖說醬料包的營養是足夠的，可想也知曉，冷飯冷菜熱一下的滋味是不可能太好的，那麼弄點兒飯后甜點，或者夜宵啥的，是很有必要的。

……

次日一早，在用了一頓盛的早膳后，四位舉人老爺，并唐書生的小廝，以及祁家大爺友提供的車夫一起離開了孟家。

周蕓蕓只送到了大門口，因為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就連在宅院里走都需要人在旁護著，不然巍巍的走法沒嚇到自己，卻能把旁人嚇得魂飛魄散。在這種況下，是絕對不可能讓坐馬車的，連轎子都不敢乘。

因此，周蕓蕓在目送自家夫君上了馬車后，就回了后宅。

橫豎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齊全了，接下來的事就靠考生本人了，終于可以安心歇覺了。

的確，孟家這頭準備的實在是太充分了，除了本就該帶上的文房四寶外，吃食和裳也沒帶。說真的，這個時候已經不該擔心他們在考場上過得不好了，而是應該擔心一下其他的考生。

萬一……

你說萬一這四人是挨著的，那坐在他們對面的考生，心里該有多崩潰呢？即便四人是分開坐的，那基本上挨著他們的人，就都該發揮失常了。還有就是，考呢？差人呢？要知道，會試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出的，不單考生們要在考場里待上一天兩夜，考和差人也是如此！

天可憐見的。

因著前些日子又是暴雪又是地龍翻的，原本的考場因為年久失修，好些號舍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毀。圣人在知曉況后，也沒讓人修繕，直接命換了考場，從貢院改到了太學。

平心而論，太學的環境一點兒也不比貢院好。

貢院那頭原先在建造的時候，就是準備當考場用的，因此無論是號舍還是糞號等等，都是依著慣例規劃建造的。只不過，科舉是三年一次的，雖說日常維護還是有的，可事實已經證明了，場蛀蟲也是真不。

問題是，貢院僅僅是年久失修，可太學這頭并不是專門的考場啊！

趕慢趕才將太學的大殿改了臨時考場，這也多虧了今年赴考的舉人數目不多。更確切的說，原本多的，只不過死了一部分，傷了一部分，跑了一部分，剩下的這些要麼就是膽識過人，要麼就是純粹缺心眼兒。

臨時的考場不能說不好，可跟好也沾不上邊。

其一，空間太小了，臨時用木板將大殿隔了一個個小格子，瞅著竟然還不如在府城鄉試那會兒大。那時候起碼還能將桌板放下來拼一張簡易的床，可這回就真的只有一張掌大的小幾，想要睡覺要麼趴著，要麼蜷著，且地上只有一床舊被褥并一個破團。

其二，因著地方小了，且地上又鋪著被褥，興許是擔心走水，上頭臨時撤銷了炭盆，不過倒是允許攜帶暖手爐進去。沒帶的也不要，到時候會一人發一個。

至于吃喝問題，考生們倒是都帶了，考慮到帶水有些不方便，里頭是備了好幾個大水缸的，水是現從井里打上來，再灶間煮開的。不過因著灶間跟考場有些距離，加上天氣寒冷，也就只能喝碗涼白開了，熱水那是不用想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即便先前有考題泄的傳聞，差人檢查時仍不算嚴格。

這是因為考題跟背誦無關，就算真的夾帶了，能起到什麼作用？真以為考進士還能背到四書五經？別逗了。若是提前知曉了考題，你倒是背下來呢，能經過重重考驗到這一步的，哪個不是背誦好手？

因此，孟謹元等人很順利的進了考場，旋即就按著號牌找到了自己的號舍。

把號牌往小窗口一掛，再將自己的東西仔細整理一番，因著考卷尚未發放，這會兒也沒人管他們干啥。當然，大聲喧嘩和隨意走都是絕對不允許的，基本上進了考場后，就做好準備當個啞，哪怕想要去糞號也得手示意差人過來，而非自個兒到晃。

孟謹元原就是個做事極有條理之人，雖說號舍之簡陋讓他始料未及，不過說真的，他以前還在楊樹村的孟家老宅時，過得日子也未必比這里好，雖說地方是不小，可簡陋程度卻較之如今有過之而無不及。

相較于孟謹元的淡定，其他的考生就不同了。

不能使用炭盆這個規矩是他們所不曾料到的，雖說沒過多久差人就送來了暖手爐，可暖手爐這玩意兒，大小差異太大了。有那種專供眷使用的掌大小做工極為致的，也有腦袋那麼大的湯婆子。

考場提供的賊小，也就掌那麼大，做工也糙的，不過倒是不妨礙使用。而像孟謹元他們用的就是自家的東西，也就是祁家大爺友提供的，一大一小，大的可以用來烤紅薯、土豆、玉米之類的，小的則可以用來燜花生、栗子。

對了，今個兒早間，周蕓蕓臨時想起白煮蛋也是個好東西，特地劉嬸煮了二十來個，給他們四人分了分，到時候想吃個夜宵啥的，直接剝了吃，或者放在熱湯里滾一滾，再不然就燜在炭火里烤一烤，反正本就是的，不怕吃到生的鬧肚子，至于烤焦什麼的，焦糊的蛋也是蠻好吃的。

講道理，在整理好東西后，有那麼一瞬間，孟謹元覺得他是來郊游的。

甩了甩頭將思緒拉回，孟謹元決定先去一趟糞號，省得回頭一堆人到一起去。

待舉手喚了差人，再由差人領著往糞號去，孟謹元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直到臨近糞號時，他才猛得回神，面上的神在“果然如此”和“意想不到”之間來回切換。

號舍都是臨時的，糞號自然也是，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挨著糞號正滿臉喜的那位格外的眼。

小柳何止滿臉喜，他都開心得快要蹦起來了。上回鄉試時，他就沒想過自己能中舉，尤其一連三場都挨著糞號，等考完之后，他都回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個什麼狀態。結果，事就是那麼神奇，他居然中了！

同理可證，這一回他也一定能中，因為他跟糞號有緣，兩者的八字格外合！！

至于糞號那“迷人”的氣味，小柳深以為連盛夏都能熬過去，隆冬時節有啥好怕的？沒事兒！

這般想著，他便樂呵呵的取了加熱包和飯盒、湯水，在耐心等耐的同時，他還往兩個暖手爐里都加了炭，大的埋了個一看就格外甜的紅薯，小的則埋了一把糖炒栗子。

等孟謹元從糞號里出來時，小柳已經滋滋的吃上了，完全沒注意誰打他前頭過去。

事實上，一面吃著喝著，他還一面腹誹著，你說這要是考場的規矩不那麼嚴格，讓他把黃銅小炭爐帶來該有多好？

孟家的伙食忒好，且又好吃又好玩，其中一個小火鍋，人手一個小炭爐，大桌子上擺滿了二三十盤洗好切好的各菜肴，有魚有有菜，還有各種小丸子，往炭爐里一涮，再沾點兒麻辣醬，品兩口小酒，那滋味別提有多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