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剛要準備用晚膳，沒想到碧華苑就來人了。來的是春春，手里捧著一只蓋了蓋子鋪了保暖棉布的盤子，福禮道：“參加王爺，參加南夫人，王妃娘娘下午得一味食材，剛烹出鍋，知道夫人有孕定然喜歡吃辛辣之食，便命奴婢給南夫人送來一份嘗嘗。”

南樞笑道：“姐姐真是有心了，你且放過來吧。”

春春不卑不地端過來，放在晚膳的桌上，解開蓋子，香辣之氣撲鼻，讓人胃口大開。這是一盤辣椒炒段，香味俱全，南樞自從有了孕是喜歡吃這些口味辣重的食，連忙夾了一塊嘗嘗，味，十分好吃，便道：“你代我謝過姐姐，這道菜真是很好吃，不知道這味的食材，是什麼？我也好芳菲苑里的小廚照樣學樣。”

春春道：“這是王妃在雪地里抓來的，當時奴婢沒在場，故而不知道是什麼。夫人既然喜歡，奴婢就回去向王妃娘娘復命了，王爺和夫人請慢用。”

說著春春就退了下去，回了碧華苑。

碧華苑里也正熱鬧，正準備用晚膳。春春回來時，葉宋正吃著面前的炒蛇段，都懶得用筷子，直接用手，像啃鴨脖子一般津津有味。奈何其他幾個丫鬟怕都來不及，怎會吃這個，就只有葉宋一個人食用了。

沛青忍不住問：“小姐，有那麼好吃嗎？”

葉宋拈了一段進沛青碗里，道：“你試試。”又問春春，“菜送去了？”

春春道：“送去了。南氏吃了。”

“吃嗎？”葉宋漫不經心地問。

春春道：“看樣子吃。”

“吃就好。”

結果晚上聽說芳菲苑不得消停，南樞吃過晚飯以后嘔吐不止十分虛弱，大夫進進出出地為施針調理。沛青說起這個消息時，葉宋正蹲在回廊上，彎曲的子在屋里燭的映襯下顯得瘦弱不堪，正拿著一截樹枝去廊腳的幾塊蛇皮，淡淡道：“連吃個飯都這麼大靜，不知道要生孩子的時候會不會掀翻整個王府。”想了想又道，“不過有可能孩子還沒出生就沒了。”

沛青一驚，葉宋若無其事繼續道：“母太虛弱，聽說容易流產呢。”

沛青起道：“奴婢去給小姐打熱水來，洗漱之后早點歇息吧。”

怎知前腳一走，后腳蘇宸便來了碧華苑，不辨喜怒。葉宋保持著蹲著的姿勢，下擱在膝蓋上，眨了眨眼睛，看起來真真像個純凈得沒有毫雜質的瓷娃娃。平靜地道：“你來了啊。”

蘇宸只是看著，眸深深淺淺。

葉宋又道：“聽說南氏不是不適麼，你怎麼不陪著？”

半晌蘇宸的視線移落到葉宋的腳邊，抿問：“你晚上讓人送去給樞兒的那道菜，是什麼？”

葉宋繼續用樹枝那淺白一半明的蛇皮，不喜不怒道：“下午的時候，我抓了一條蛇。你看，這是它的皮。”

“你給樞兒吃的果真是蛇。”

葉宋歪了歪頭：“我也吃啊。”

“蛇寒，吃不得那個。”蘇宸道，“有了孕，不能有丁點閃失。”

葉宋對他出了手：“你過來。”

蘇宸愣了一愣，葉宋把手放進了他的手心里。一子像雪渣一樣的冰涼從蘇宸的手心蔓延開來，他幾乎是出自本能地，五指便收握了葉宋的手，蹙眉道：“這麼冷的天，你在外面蹲著做什麼？不進去烤火？”

葉宋緩緩道：“我不知道蛇寒，我只知道蛇兒冬天在院子里爬，定是不怕冷的。我吃了一些，也給南氏送了一些，沒想到我還是這麼冷。”

蘇宸沒再說什麼責怪的話，反而牽著葉宋的手把送進屋子，道：“冷便不要出去。”

沛青打了水來，見蘇宸來了也不避諱，直接進屋把水盆放在火爐上溫著，然后站到葉宋的后邊去。再也不會留葉宋一個人面對危險了。

蘇宸只站了一會兒就走了，將將轉時，葉宋拿著鐵鉤子，勾火爐里的炭，讓炭燒得更紅火一些，道：“你為什麼不調查我被人誣陷一事。”

蘇宸道：“已經死無對證，無從查起。”

“你是不愿意懷疑誰還是不愿意知道真相？”葉宋微微笑道，“就算對全天下的人抱有信任，你也會對我抱有懷疑。”

“是。”蘇宸轉定定地看著，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為就算全天下的人心里都有本王，你心里也不會有。”走出門口時他又道了幾句，“今晚的事就算了，南樞有孕，你心里有什麼氣沖本王撒來。你最好不要再讓難，已經因為你做出很大讓步了。”

“把王妃之位讓給了我？”葉宋道，“這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因為你不愿意休掉我，你沒發覺其實在你心里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蘇宸腳下頓了頓，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宋徑直把雙手放進里盆中熱水里，道：“當信時不信，不信時卻信。沛青，皂角。”

沛青遞給一塊皂角。

葉宋將方才被蘇宸過的手抹了個，徹徹底底地洗干凈了。

蘇宸回到芳菲苑時，大夫已經給南樞做完了針灸消食，配了幾安胎藥。蘇宸親自端著藥一口一口地喂南樞，南樞小臉蒼白，道：“王爺，是妾自己的不好，這件事不關姐姐的事，你不要怪好不好？”

蘇宸溫地把藥匙送到南樞邊，怕擔憂，道：“放心吧，我沒怪。”

南樞反而微不可查地頓了頓，然后一臉欣地喝下了藥。躺下的時候，南樞道：“王爺，明天妾想去看看靈月，可以嗎？”

蘇宸隨口道：“看干什麼。”

南樞便道：“靈月一直是我的丫鬟，我打進了王府邊就只有一個可供說心里話的人。雖然犯了錯總也管不住自己的冒犯了姐姐，其實大半責任在妾，是妾平日對疏于管教。如今靈月罰，我這個當主子的卻對不聞不問，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蘇宸對百依百順：“好，只是你不用去那種下人地方了，明天我讓人把帶來。”

南樞喜笑開：“多謝王爺。”

蘇宸在外側躺下，不知怎的，閉上眼睛腦中回放著的便是葉宋說的那些話。心里竟然還著葉宋能和南樞一樣心里有他。不然心里沒有他又憑什麼讓他來相信。

他久久不能眠。南樞似乎神也格外的好，依偎在蘇宸的懷里，抱著他的手臂，說起他們的從前。那應是一段浪漫的風花雪月，讓兩人都無比懷念。蘇宸最終沉溺在南樞的聲細語里，再不去想其他，擁著南樞睡去。

這不久之后就是賢王的生辰了，賢王這個皇胄紈绔慣了，鬧的排場也大。這天，宴請了不朝中員親眷，賢王府一片繁華熱鬧。

這去吃酒席，怎麼得了寧王府一家呢。葉宋當然得去，蘇宸也得去，而南樞早在進王府之前就已和蘇靜認識，因而一起同去。

南樞有蘇宸小心照顧，靈月傷勢還沒好全，便沒有帶什麼丫鬟。葉宋帶了沛青一個，當蘇宸還在等南樞慢吞吞地出來時，便跟沛青一起坐上了王府主人的那輛馬車，而南樞的那輛馬車相對要簡便一些。半晌南樞才弱弱地踏出王府大門，蘇宸過去扶起準備上車。

彼時葉宋了車簾，出狐裘兜帽下冷麗的臉，對南樞道：“這天冷地的，又有積雪，妹妹可要小心一些。當心莫要摔了子。”

南樞頓了頓，對葉宋福一福禮，道：“謝姐姐關心。就是平時太著了一些，所以出來得晚了，還姐姐見諒。”

葉宋支著下，若無其事地看著，道：“我見不見諒倒無所謂，關鍵是王爺愿意等妹妹。如果妹妹覺得讓王爺這樣等很心安理得的話。畢竟妹妹又不是正室。”

南樞有些委曲求全地卑微道：“妹妹謹記姐姐教誨，不敢再犯。”

蘇宸聞言，略微有些不悅，道：“好了，準備上路。”

葉宋琉璃般冷冽的眼珠子輕輕一流轉，落在了蘇宸上，直視著他的眼睛，勾笑了起來：“不過妹妹不必擔心，只要王爺肯寵你，就是妾他也等得。你倆，還真是絕配，一個出下賤，一個天生作賤。”

南樞委屈得像是要哭了，蘇宸斥責道：“葉宋，你夠了。”

葉宋手指一松，微微挑著眉梢放下了車簾，道：“上路吧。”照理說這輛王府里的主駕應是王爺和王妃一起坐，現在就只有葉宋和沛青一起坐。

沛青還是第一次坐王爺的車，很是拘謹，一舉一都分外規矩。正襟危坐道：“小姐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惹得一氣不值得。”

葉宋靠著墊，道：“可能是太無聊了，找兩句消遣。”

“要是小姐無聊的話，干脆我們不去了，就讓他們去，奴婢陪小姐逛街去。”

葉宋喜歡手來沛青的發髻，道：“像賢王過壽這樣的大事，我們怎麼能不去呢。”

沛青不再多說什麼，別扭地坐在馬車里，葉宋見表怪異，便問：“不習慣？”

沛青搖頭：“只是覺得這是王爺的馬車，奴婢坐得不舒坦，心里滲得慌。”

葉宋道：“那先前坐皇上的馬車，你還習慣嗎？”

“皇上的馬車，可比這個低調舒適多了。”沛青張口就道，頓了頓，又瞅了瞅葉宋的表，“小姐，你……什麼時候知道蘇公子是……”

“宮參加宮宴的時候。”葉宋想起了蘇若清，邊漾開若有若無的和的笑。

沛青慨地道：“看來小姐是真的很喜歡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