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樞使王樸獻平趾的步驟方略,郭紹大喜。
郭紹忘記在哪裡瞧過片言隻語,言政|治是妥協的藝。他原以為此時對付趾政|權應該不費什麼事,但王樸的方略看起來可能很慢……權衡再三,他認為儘量與大臣們達一致有好,同意了王樸的建議。
宰相李穀隨即舉薦曹彬領“南麵都部署”的差遣,郭紹以為然。印象裡曹彬對付南方步兵頗有心得,南漢國就是他拿下的。
問曹彬在何,卻不在京,正在遼西走廊忙著建“衛軍”衙門諸事。
郭紹立刻傳旨,讓曹彬擱置手裡的事,立刻到東京報道。
……曹彬在遼西領旨後,忙收拾了東西,準備快馬回京。
數日至河北,旁晚時在驛道上遇見了一個迎接他的人,曹彬詢問之下,又觀麵相,這才確認原來是馮繼業。路過的這地方正是馮繼業的老家。
馮繼業的麵相看著就不麵善,曹彬當然知道他是什麼鳥,但這人在西北捉了李彝殷,竟封開國侯,曹彬也便不能不給點麵子。
馮繼業在曹彬麵前說話卻是客氣,打躬作揖道:“在下知曹公有要事在,不過天見晚,曹公本也要找地方投宿。如曹公不嫌,便到寒舍將就一宿,也讓在下略儘地主之誼,明早在下也不強留。”
曹彬自號儒將,比較看重禮數,聽他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便不再拒絕,當即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多有叨嘮了。”
馮繼業掌喜道:“曹公畢竟是武將,痛快!請!”
及至馮家,曹彬見一座新莊院周圍的良田全變了草場,問之馮繼業竟在河北牧羊。
曹彬一麵跟著進莊院,一麵道:“馮將軍好興致,不功名牧羊。”
“唉唉!”馮繼業歎道,“實不相瞞,在下雖有了爵位,領上了厚的俸祿,仍然冇任何差遣,不養羊能乾啥?”
曹彬故作詫異:“馮將軍之前不是在西北任職?”
馮繼業道:“西北是折德扆說了算,他冇給俺留位置,俺也無法。”
曹彬笑著應付了一句,不做評論。
他們到了客廳,一群人又上來寒暄,馮繼業一一引薦,有當地的縣丞、燕地名士等人士,曹彬反正也不興趣,笑嗬嗬應酬了事,也記不住是些什麼人。
奴婢弄洗臉水上來,讓曹彬去去汗。時辰已然不早,很快就擺上酒菜來。
一整壇的黃酒,接著是烤羊,羊雜湯,炒羊,還有一大盤餃子。等開筷子後,曹彬夾開一隻餃子,見是羊餡。曹彬不笑道:“馮將軍今日做的是‘羊全席’哩!”
馮繼業道:“在下自家養的,來嚐嚐。這天氣吃羊有點上火,不過這玩意壯滋補,夜裡大夥兒找個小娘就能祛火!”
眾人哈哈大笑。
曹彬笑而不語,他是客,無論主人做什麼菜,嫌東嫌西總是不好。
席上一幫所謂名士究竟有啥才能,曹彬完全不知道,但很快知道這些人的酒量一個比一個大,說起勸酒詞兒來張口就來。曹彬有燕地多悲壯慷慨之士,但今日也見識了不乏酗酒之人。
曹彬喝得大醉。
他迷迷糊糊地被弄進了臥房休息,連走路都看不清地麵了,是被人扶進去的。他倒在床上就睡,不知自己睡的是哪裡,隻約聞到一熏蚊蟲的香味兒,看到床帳綾羅上的刺繡。
這時曹彬到上及細膩冰的東西,睜開眼睛時,看見有一小娘在他邊耳鬢廝磨。曹彬稍稍掙紮拒絕了一番,也冇聽明白那小娘說了些什麼。此時高門大戶用家|款待賓客十分普遍,唐朝的府都養著|,用來款待往來的同僚。曹彬也冇覺得是多嚴重的事兒,便從了。
……及至次日日上三竿曹彬才醒來,他睜開眼睛發現窗外明,馬上一拍腦袋:“遭了!耽誤了行程!”
然後才發現一個頭髮淩的小娘子睡在自己邊,曹彬愣了一會兒,這才約想起昨晚的事,也冇多作理會,在床上床下找自己的穿戴。小娘子也醒了,眼睛紅紅的十分|臊的樣子拉薄被遮掩自己。
這時曹彬忽然發現一些落紅,頓時微微詫異,“你……”
小娘子十分從容,口齒清楚地說道:“妾是阿郎的妹妹,久仰曹公英雄氣概,妾不怪曹公。”
這下曹彬的眼睛馬上瞪圓了,差點冇跳起來!阿郎便是家主、男主人的昵稱,這馮家的“阿郎”不是開國侯馮繼業是誰?!
“馮將軍的親妹?”曹彬表誇張地問。
小娘子輕輕點頭。
曹彬頓時坐立不安,心說那馮繼業不管是什麼鳥,起碼是皇帝親封的開國侯,位居軍功功臣貴族之列……但這廝也是乾得出來如此荒謬之事,竟拿自己未出嫁的親妹服侍賓客?
昨晚曹彬喝得大醉,如何知道這娘們是誰!但事已至此,曹彬也不好責怪這小娘。
他便皺眉道:“馮娘子冰清玉潔,高門千金,可曹某早已娶妻生子,這下豈不要辜負娘子?”
小娘道:“妾並不難為曹公,曹公若是不嫌,妾願在曹公邊作個小妾為您鋪床疊被。若是嫌棄,就當什麼事都冇有罷,反正昨夜妾心甘願。”
曹彬踱了兩步,隻覺得馮家的事是馮繼業說了算,趕穿戴好服,出門找馮繼業去了。
及至客廳等馮繼業,曹彬尋思著這廝會不會以此事來要挾,找自己麻煩?曹彬心裡十分不爽,他是個很要名聲的人。
不多時,馮繼業一臉笑容進來了,抱拳道:“曹公昨日喝多了,今早俺便冇人醒您。不過耽誤兩三個時辰,也誤不了事。俺這就人弄些早膳來。”
這廝竟然毫不提他妹妹的事兒。
曹彬張了張口,言又止,實在開不了口,也不知開口之後要與他說什麼!曹彬尋思片刻,隻得說道:“馮將軍且慢,早膳便不吃了。我此番進京是家召見,不便磨磨蹭蹭。不然萬一有什麼吃飽飯的兒一本奏章上去,我在馮將軍這裡吃喝逗留,總歸不好。”
馮繼業聽罷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曹公言之有理,俺備了些乾糧,曹公在路上吃。”
曹彬便從椅子上站起來,馮繼業也起來道彆。
這時曹彬不聲道:“馮將軍如此勇猛善戰,閒在家終究是朝廷損失,不知可有心思出山任職?”
馮繼業大喜,馬上說道:“當然有!老……在下都快閒出病來!聽說曹公要南下用兵,若不棄,在下願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曹彬道:“你聽說的事兒不錯,不過南邊乃蠻荒瘴氣之地,馮將軍果真要去?”
馮繼業道:“若要舒坦,俺這新建的莊院,手錦玉食,豈不舒坦?”
曹彬笑了笑,又語重心長看著馮繼業道:“我方纔之言非恭維之言,馮將軍有勇有謀殺伐果斷,但所不足者,戾氣太重。你聽我一言,今已非五朝戰之世,馮將軍的脾氣得改改!”
馮繼業忙一本正經地抱拳鞠躬:“曹公教訓得是。”
曹彬見狀,點點頭道:“你若在戰陣上願聽我的號令,不再濫殺無辜,我進京後便保舉你作副帥。”
馮繼業大喜,忙拜道:“多謝曹公言!”
曹彬抱拳回禮道:“馮將軍,後會有期。”
曹彬的隨從已準備妥當,一行人便出得莊子,馮繼業率眾送到大門之外。
大夥兒沿驛道南下,曹彬邊有一年輕人千牛備協助公務,名呂端。多次結下來,曹彬覺得此人常犯糊塗,但在要的事兒上總能見解獨到,不會人雲亦雲,十分喜。
曹彬便招呼呂端趕上來,在馬背上說道:“呂千牛覺得馮繼業此人如何?”
呂端毫不猶豫道:“鎮國公(史彥)超暴躁嗜殺,斜目對人不修禮儀,卻為人直率有忠義之心。開國侯(馮繼)業暴戾喜殺,卻喜鑽營。”
曹彬皺眉道:“何以見得?”
呂端直言不諱道:“支援整個西北邊事的折公冇抓到李彝殷,他反抓到了,豈不是能耐?”
曹彬顧著驅馬,沉默良久,又問:“人總有改過之時。”
呂端竟口出言:“狗改不了吃屎。”
曹彬愕然,不再詢問,“駕!”他吆喝一聲,加快了戰馬的步伐。
曹彬十分為難,他也不喜馮繼業這種人。昨夜睡了馮家的親妹妹,雖然馮繼業冇有藉此要挾,但曹彬如此拍拍屁|就走人,總覺得過意不去。
他久在戰陣,知戰陣上勇猛堪用之人難得,但越是這種人越有病,正道是人無完人。曹彬一路權衡再三,認為自己把馮繼業帶在邊善加調|教,應該能見些效果。
如若能為朝廷教出一個能征善戰的良將,也是利國利民之善。
兩天後,曹彬等過黃河,宿陳橋驛。曹彬又問呂端要什麼人,呂端舉薦張建奎。於是曹彬還冇到京,於人事已心中有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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