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早就想過怎麼和衛祥錦說了,他微微點頭:“嗯,昨天我剛好和賀海樓一起回來,他在京城里沒事,就跟我去了沈家。”
衛祥錦一想起賀海樓對顧沉舟的想法,心頭就膈應了一下,臉上也跟著有些不好看。
顧沉舟笑著遞了一杯茶給對方:“賀海樓還能吃了我?他去我外公家不就跟做客一樣?——其實賀海樓早就去過了。”
“你不是一向不帶圈子里的人去沈家嗎?”衛祥錦問。
顧沉舟說:“哪里是我帶的?那時候是我第一次從青鄉縣回來,大概大半年了吧,賀海樓在門外一站,我的三表哥就直接把他帶了進去。”
衛祥錦皺了皺眉:“他上一次救的是我,你讓他有什麼事跟我說。”一句話落下,他想了想又說,“算了,我現在直接給他打電話吧,賀海樓現在在哪里?”
就在你腦袋上!
這句話顧沉舟當然不會說出來,他說:“得了,賀海樓那次如果救的是我,難道你還不管了?”他沒讓衛祥錦把電話拿出來,輕描淡寫地就轉移了話題,“我也是昨天剛剛回來的,還沒有到衛爺爺那邊坐,待會我們一起過去?中午在你家吃還是我家吃?”說的是在顧老爺子那里還是衛老爺子那里,“——對了,我回來之前還跟你打過電話,你不是說最近忙著放不上假嗎?”
“我提前把事搞定了!”衛祥錦得意地笑了一下,一臉來問我吧的表。
顧沉舟剛要接話,就看見斜對著客廳的落地窗外,賀海樓圍著一條藍大圍巾從窗戶外經過。兩個人的目隔著一面玻璃對上,賀海樓往圍巾里了下腦袋,似乎被風凍著了,作看上去很可。但下一刻,他就扯下圍巾,沖顧沉舟咧一笑,同時舉起手,對對方做了一個手指套圈的猥瑣作。
……真是一點氣質也沒有。
當然,經過昨天晚上之后,他在對方眼里大概也不剩半點氣質了。
顧沉舟不聲地接了衛祥錦的話:“我記得是演習?演習也能提前搞定?”
衛祥錦說:“……演習我怎麼可能提前搞定啊,這次演習倒是取消了,但另外還有一件任務,不過這個任務是保的,所以我前面就沒有跟你說。”他說到后來,自己也糾結起來了。
顧沉舟笑了笑,沒有往下接話,而是傾擺了一下茶壺,順勢把桌上的車鑰匙掃到手里,同時說:“我回來的時候在揚淮那里帶了些特產來,有你一份,我去拿個青鄉縣出來的清泉李給你吃。”
“好啊。”衛祥錦說了一聲。
顧沉舟順便把沙發上的一本軍事雜志塞到對方手里,保證對方在自己離開的時候有事做,不至于無聊的突然轉頭張。
“快去,你給我帶了什麼東西玩?”衛祥錦催了顧沉舟一聲,低頭看一眼雜志封面,發現是最新一期他還沒有看過的,低頭下就看了起來。
“一些小玩意……”顧沉舟回答衛祥錦一聲,腳步已經走到了走廊去的落地窗前,他打開落地窗,將手中的車鑰匙朝站在外邊的賀海樓一拋。
賀海樓接到手上,一句話不說,直接轉走了。
顧沉舟又快步拐去廚房的冰箱里拿出水果,又走到的柜子上拿了一個薄薄的盒子,再轉回到客廳里。
通過客廳的玻璃窗,顧沉舟看見賀海樓正朝自己的車子走去,而坐在沙發上的衛祥錦翹著一條,還在翻著軍事雜志,并沒有注意到他側面的窗子外邊發生了什麼事。
顧沉舟立刻將自己手中的CD盒子打開,將里邊CD放進了讀盤機里,幾乎跟賀海樓按下車子開鎖鍵的同一時間,古典戲劇的咿呀聲響起,是《桃花扇》中的一折《離亭宴帶歇指煞》,恰恰好蓋過車子解鎖的聲音:“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
坐在沙發上的衛祥錦吃了一驚,立刻抬起頭來,看向顧沉舟這邊:“《哀江南》?”
“《哀江南》里的第七段,我記得你很喜歡這個?”顧沉舟笑著將洗好的清泉李遞給衛祥錦,順便用CD盒子輕輕敲了對方的手背,“老藝人的親筆簽名!我可為你求來了。”
“好兄弟!”衛祥錦眼睛都亮了,他拿過顧沉舟手里的盒子,打開來果然看見上面寫了一句“贈給我的小朋友,衛祥錦”,下面則是唱曲人的名字,他不釋手地反復翻著,等CD里的一折《離亭》都唱完了,才抬頭對顧沉舟說,“要不然中午我們一起吃?你爺爺我爺爺,大家都坐一桌吃飯。”
“行啊。”顧沉舟一口答應。
這個時候,賀海樓也正將車子開下山坡。他同時接到了京城里朋友的電話,電話里的朋友也正邀請賀海樓去老地方一起吃喝玩樂。
賀海樓一只手放在方向盤上,抬頭看了一眼后視鏡,對著鏡子中對自己輕輕勾起一抹笑容:“行啊,老地方見。”
“等等,說起來你的車子呢?”衛祥錦突然問顧沉舟。
這個時候已經中午十一點了,吃飯的電話半個小時前就先打了回去,但衛祥錦十點二十分才到這里,兩個人在沙發上坐著,一邊聊天一邊聽戲曲,等到十一點左右,才站起來,準備開車前往正德園。
也是這個時候,衛祥錦才發現顧沉舟的車子不見了。
他站在天香山莊外,在呼呼的冷風中看著自己車子旁空的位置,近乎愕然地問——顧沉舟拿車鑰匙及把車鑰匙丟給賀海樓的作是小作,衛祥錦并沒有發現,但一輛車子是否有停放,他還不至于弄錯。
退一步來說,就算之前這里沒有車子是他記錯了,那顧沉舟昨天晚上怎麼回來的?
顧沉舟沉默了一瞬,心里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果然是有代價的”,他微微咳了一聲,拋開腦海里古怪的念頭,心道不管是說車子被人拿走走或者掉下山崖——救命,還能再傻一點嗎……
“這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賀海樓拿走了。”
一個謊言總要用另一個謊言來彌補,他一向不對衛祥錦說謊,只是有些東西不說而已。
“賀海樓?”衛祥錦的面有點古怪,他想了想,說,“賀海樓的車子好像是開到地方去了……他昨天晚上還跟你來了天香山莊,然后又把你的車子開走了?”衛祥錦說了一個比較可能的猜測,覺得自己剛才好像有看到顧沉舟的車子,又好像沒有——到底剛才顧沉舟的車子是不是在這邊?他一開始并不注意,現在突然也有些不確定,就沒有深究了,只是說,“走吧!反正你每次也是坐我的車。”
“這還真是。”顧沉舟趕笑道,轉移了話題。
天香山莊距離正德園的位置不近。衛祥錦在路上特意開得快了一點,等到正德園的時候,時間剛剛好11:45分,正好避開了道路上車流量最大的時間。
午飯已經由兩位一同做得差不多了,兩位還在廚房看著湯,顧老爺子和衛老爺子則在花園中一邊逗鳥說話,一邊聊天。
顧沉舟和衛祥錦在走進小樓之前,先向兩位老爺子問了好,又在廚房里自家的招呼下進去洗了個手,再把最后的一道蓮藕排骨湯端出來,兩家人的午餐就正式開始了。
三代好,衛家和顧家闔家吃飯的時間可不,彼此之間就跟呆在自己家里一樣。
飯桌上,顧老爺子和衛老爺子還是和平常一樣,一邊吃飯一邊互相談著,只偶爾才對顧沉舟和衛祥錦說一兩句話。但顧和衛的態度就是如出一轍的又高興又心疼了,一邊問自己孫子平常怎麼樣了,工作上有沒有問題,有沒有看上的姑娘,又迭聲地關心外頭的部隊的飯菜好不好吃不吃得飽,夏天了有沒有替換的服,冬天了懂不懂得給自己加一床被子。
一頓飯吃下來,別說顧沉舟和衛祥錦這兩個當事人,就是顧老爺子和衛老爺子,也不了地說:“他們是二十四歲,不是四歲,再過個一兩年結了婚,你們就該抱重孫子了!”
結果這話一出來,兩位對視一眼,臉上出了一模一樣的笑容。
一頓飯吃得非常愉快,飯后,衛老爺子和顧老爺子散步去了,兩位本來要收拾餐桌,但衛祥錦和顧沉舟一人拿碗一人拿碟子,非常快速地把桌面上的碗筷都收進廚房的水槽,直接手清洗起來,讓兩位跟爺爺一起散步去。
兩個大男人并肩在水槽前,難免有些擁。顧沉舟看著窗戶外的四個老人,說:“總覺得沒有看過你洗碗……”
“我也有一樣的覺!”衛祥錦卷起袖子,拿著洗碗布在水下盤子,“不過我其實早就洗過很多次了,剛進部隊那一年,什麼事不得自己干?”他頓了頓,又問,“倒是你呢?”
“你忘了我出國三年了?”顧沉舟說,洗到一半察覺口袋里的手機有震,他跟衛祥錦說了一聲“我先去接個電話”,就放下手中的碗,拿旁邊的手布了手,一邊往外走,一邊掏出電話“喂”了一聲。
“顧主任都回京了,怎麼不打電話跟我們說一聲?”電話那頭傳來悉的笑聲。
是溫家的溫龍春。顧沉舟笑了笑:“這不還沒來得及嗎?溫書是不是有什麼活通知我?還沒恭喜你進了中央書廳。”
“這有什麼好恭喜的?倒是活還真有。”溫龍春在電話那邊說,“最近幾天,從京城到外地工作的人差不多都回來,賀海樓這邊有一幫人,我和陳涵這邊也有一幫人——你和衛祥錦要不要一起過來,再把人齊一點,咱們大家一起聚一聚?”
“當然可以。”顧沉舟說,“祥錦就在我這邊,他這幾天應該都在,我最近也沒什麼事,你們什麼時候有空?”
“今天還剛好大家都有空了。”溫龍春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下午三點半,金沙世界,怎麼樣?其實我也是剛剛在金莎世界里這里看見了賀海樓,才臨時想起來的。”
顧沉舟面上不,只輕輕地笑了笑:“在那里看見賀總確實不奇怪。”
溫龍春用大家都明白的口吻調侃道:“誰說不是呢!”
顧沉舟再走進廚房的時候,碗已經洗完了。
衛祥錦正在水池旁刷鍋,對顧沉舟說了一句:“差不多了。”
顧沉舟“嗯”了一聲,跟衛祥錦說:“剛剛溫龍春打電話過來,說下午三點半,我們五家聚一聚。”
衛祥錦無可無不可地說:“那就去吧。”
顧沉舟點點頭,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白水柱頓時傾瀉而出,還沒有撞擊到不銹鋼水槽底部,就有熱氣繞著水柱氤氳升起。
他將雙手放到溫熱的水流底下,從指腹到手背,從指甲到腕部,前前后后、仔仔細細地沖洗著。
金沙世界算是京城的二代三代經常去的一個娛樂會所了,主要是服務好,保高,后臺,又能玩到任何想玩——包括有生命跟沒有生命——的東西。
顧沉舟和衛祥錦對這里也算悉,下午三點二十五分,兩個人來到金沙世界的停車場,將車鑰匙給迎上來的門,衛祥錦沖顧沉舟一抬下:“你的車子。”
顧沉舟點了一下頭,他也看見了自己的銀灰奧迪車。這個時候他就有些慶幸之前沒有忽悠衛祥錦了,要不然他要怎麼跟對方說?——再撒一個自己昨天晚上曾經來過這里的謊?
從停車場走到酒店的正門,站在門后的門立刻打開玻璃門,顧沉舟問迎上來的經理:“溫書他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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