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過重,岐斗山上的云一直不散,剛停的雨沒多久又淅瀝瀝地下了起來,羅永笙帶著人進了營帳,宋立言倒是站在原地沒,等他們都走了,才轉慢步到那大石頭旁邊。
“狐貍都了。”他慢條斯理地道。
滴溜溜轉著眼睛的小狐貍抬起頭,尾刷地翹上來撐在兩人的頭頂,雨滴落不下來了,甜甜一笑“大人怎麼發現奴家的?”
宋立言垂眸睨“沒事吃些燒,這石頭眼瞧著要藏不住你了。”
一人一狐,立在大大的狐貍尾之下相互凝視,過雨幕看過去頗有些趣味,倘若他不是上清司的人,那這就是戲本里上好的妖怪與書生的開場,接下來就該相扶著進營帳。
然而,營帳被掀開,羅安河走出來,神古怪地看了看他們“真不把這兒的法陣當回事?”
樓似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原地跳了起來,宋立言反應倒是快,一把拎起的后頸皮就往營地外頭走。
“哎。”哭笑不得,“就算沒個溫的擁抱,您扛著也行,這拎著算什麼?奴家好歹也算個大妖怪。”
“爪子上全是泥,還想要擁抱?”
樓似玉心虛地將爪子在肚皮上蹭了蹭,然后亮給他看“現在呢?”
“肚子上全是泥,還想要擁抱?”
“……”
耷拉了耳朵,任由他將自己拎著一甩一甩的,大尾還是擋在了他的頭頂“你們上清司是不是不知道狐王丹在我這兒?”
宋立言哼笑“連趙清懷都不清楚,其余人又能從何得知?”
“那……您尋個機會給說說?”撇,“總去找胡府的麻煩也不是個事兒,丹既然在我這兒,那來找我麻煩就是。”
步子一頓,宋立言眼神微涼“不是同他們關系不好?”
“您也瞧見了,上清司去找他們麻煩,他們就會來找我的麻煩,與其繞這麼大個圈子,那不如就直接來找我,還省事些。”
輕吸一口氣,他哼笑出聲“想護著明說也就是了,藏著掖著不是你樓掌柜的作風,你真要是怕麻煩,往荒州外跑,躲開他們就什麼事也沒了。”
樓似玉有點尷尬“大人何必拆穿。”
“要是我沒記錯,當年你遇見我的時候,自己上也不輕松吧?”宋立言抬眼看著外頭的雨幕,“怎麼說也是狐族的小妖王,落那一傷還能不計前嫌去幫他們,跟同菜販子討價還價的時候比起來,判若兩人。”
……
“五文一斤?來,你讓我看看這白菜是不是鑲金邊了,金邊硌牙不?進不進鹽?”
“掌柜的,咱們這賺的都是汗錢。”
“誰的錢里沒汗啊?這麼多年我指著你送貨,就是因為便宜,你要是坐地起價,那我立馬去找蔡大嬸,從那兒買。”
牙尖利,咄咄人,分明是個人兒,卻一銅臭。
……
樓似玉想了想當日形,再想想今日對狐族的仁慈,唏噓地贊同他“果然大人一回來,奴家連子都改了,現在當真是慈悲為懷,普度眾生。”
“閉。”
宋立言進營地旁邊的樹,將往那草堆上一扔“胡府就算毀了也無礙,但你要是落在他們手里,只有一個下場。”
丹毀妖亡。
樓似玉想了想“眼下這形勢,我早晚會死的,不是死在上清司的手里,就是死在裴獻賦的手里。”
臉一沉,宋立言大步走到跟前,將拎起來一抖,迫使化出人形,然后掐著的手腕道“你是寧可自己的丹被毀,也要護著白仙家的妖王?”
眼下分明還有他們兩個人在外,若當真抵抗不住那邪祟,必須毀一顆丹以絕后患,那為什麼是毀的不是毀翅的?在心里,翅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怎麼又生氣了?”樓似玉茫然,了手腕道,“我沒有要護著他的意思,但他與我不同,他不是非要留在這岐斗山下,被急了,他可以自投于裴獻賦。到時候,他們能的可不只有我了?”
宋立言一愣,眉目舒緩,抿抿別開了臉,樓似玉抬眼瞧著他,忍不住道“大人怎麼會連這個都沒想到?”
因為我沒想過你。
了,這話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去,宋立言沉著臉安靜了許久,突然轉往外走。
“您去哪兒?”心里有不好的預,樓似玉三步并兩步上去拉住他,“奔波了一天,不回營地,怎麼朝這個方向走?”
宋立言沒說話,手上的力氣大了些,擺明是拉不住的。樓似玉慌了,轉去他前張開雙手“咱們有話好好說,總不能以大欺小。”
目落在臉上,宋立言輕笑“沒有要護著他的意思?”
“我只是覺得欠了人家人,現在去手,未免太不仁義。”
“你的人我還了。”
“那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宋立言定睛看,“你和我這麼多年了,還要分個彼此?”
心里不爭氣地一跳,樓似玉十分地想,原來已經可以不分彼此了,那至他心里還是有的,甭管是寵還是別的什麼,多看起來有點分量。
正咧笑,但想起眼前正事,狠掐自個兒一把,板起臉道“若上清司來了外敵,大人會愿意殺了同門師兄弟以退敵嗎?”
宋立言皺眉,他想說人和妖怪怎麼能一樣,但面前這人似是知道他會說什麼,笑著搖頭“一樣的,妖怪和人一樣有,伴死了會哭,親人傷會難過,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妖怪一樣都不。”
那眼下這局該怎麼破?宋立言很是焦躁,連帶著上的炁都開始竄。樓似玉微驚,連忙按住他的肩“大人冷靜。”
哪里冷靜得下來?他想揮開的手,不曾想這人倒是手進他袖口,掏出一張符來,呸了唾沫就去他額間。目之所及,黃紙上的符文約可見“靜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