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兒招手喊來的是一輛馬車,車轱轆竟然是橡膠做的那種,這種馬車在大唐統共不超過十輛,擱在古代完全是長途趕路的利。
轉頭看了一眼阿雅,然后滿臉微笑指了指車,道:“喏,你們坐上這輛馬車,然后從牛家鎮出發一路南下直到江淮,江淮之地如今已有通往嶺南的船隊,你們到了那里之后拿出我義父的這封書信,居時任何一艘船都可以搭乘……”
阿雅有些吃驚,邊那群容貌遮在連帽下的胡子同樣也很吃驚。
阿雅有且怯懦站起來,小心翼翼打量著田秀兒招來的馬車,眼中帶著稀奇,同時也有羨慕。
這架馬車不但裝有橡膠胎,而且車架四周配備著防甲板,前后各自裝有一微型八牛弩,車廂里似乎還存放著五六把燧發槍。
最主要的是車前著一桿小旗子,上面赫然用漢字寫著“西府”兩個字,這兩個字可是不得了,無論到哪里都是一個強橫無比的護符。
田秀兒見打量馬車,站在一旁微笑又道:“你不用看啦,這正是我義父當年的座駕,西府是他以前封號,放眼天下無人敢阻,不過這輛馬車如今歸我使用,嘻嘻,它是我義父送給我的嫁妝禮……”
說到這里微微一停,面稍微顯出不舍,接著又道:“我拿這兩馬車當寶貝一樣,平時連我夫君都不準坐,但是考慮到從牛家鎮前往江淮路途不近,故而決定借出來給你們用一用,等你們到了江淮之后,車夫會架著馬車再回來,咯咯咯,所以阿雅你還是收起臉上的震驚吧,這馬車我可舍不得送給你!”
阿雅連忙欠行禮,慌解釋道:“尊貴的封號郡主殿下,阿雅絕不敢有貪婪之心,我只是有些羨慕您的出,這樣華的馬車也有人送。”
田秀兒有些驕傲,捂著小咯咯直笑。
上前拉住阿雅的手,然后將對方拉到馬車旁,忽然低聲音道:“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就在嶺南好好表現,我義父出手最為大方,說不定也會給你造一輛。”
阿雅微微一怔,張口還想說話,然而田秀兒已經擺了擺手,大聲道:“旭日東升,正合啟程,本郡主還要兼顧鎮子上的事務,我就不遠送你們啦,山高水長,有緣再見……”
說完颯然轉頭,提著角沿街而去。
阿雅怔怔有些發呆,想不到這位大唐封號郡主行事竟然如此干練。
這時那個馬車的車夫忽然一甩鞭子,對站在車旁的阿雅那些同伴恭聲邀請道:“貴人們,上車吧,小人牛四,負責送你們去江淮……”
阿雅又是一怔,七八個掩蓋容貌的胡子也是一怔,其中一個蘿莉音的小小家伙語氣吃驚,小心翼翼道:“你……你……你喊我們貴人?”
車夫牛四哈哈一笑,滿臉鄭重道:“能得咱家小姐看重,能得咱家主公邀請,爾等從今而后已經不是平凡人,你們的份注定是貴人,各位貴人,還請上車!”
……
車滾滾,馬蹄蹬蹬,阿雅等人終于上了馬車,然后車夫一甩長鞭轟然啟程。
道路兩旁,時有圍觀,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滿臉羨慕,其中有兩個人最為震驚,這倆貨正是到宣揚胡子算命不行的哼哈二將。
他倆全程目睹了田秀兒代替韓躍邀請胡子南下,而且還借出了那位陛下當年用過的馬車,兩人目瞪口呆看了半晌,忽然相互對視一眼咽口唾沫,第一人張口一聲大,第二個跟著同時放聲,兩人喊得全是一個意思,道:“貴人等等,小人意投奔也,鞍前馬后,不辭辛勞……”
可惜馬車轟隆而行,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街面盡頭。
哼哈二將十分沮喪,耷拉著腦袋長吁短嘆,旁邊有人哈哈大笑,傳進兩人耳中越發顯得刺耳。
“真他娘的,咋就了貴人呢?唉唉唉,早年間俺還曾幫助過們呢……”哼哈二將其實也不壞,只不過喜歡嘲諷一下別人顯擺自己而已,說起來當初阿雅等人初到牛家鎮之時,曾有半個多月寄住在兩人家里。
天下之事,熙熙攘攘,每天都有事發生,阿雅們離開的這一幕雖然惹來些許驚奇,然而眾人的心思漸漸便又淡了,別人的生活是別人的,自己的生活才是自己的,牛家鎮是個商業大鎮,鎮上的人更注重務實,很快眾人又開始忙了自己的事來。
這時東方旭日已經爬高不,天也漸漸變得明朗起來,抬首仰上蒼,但見白云悠悠飄,天空湛藍,幽碧如洗,秋風微微吹拂,白云變幻不斷。
那輛馬車已經消失在牛家鎮鎮口,鎮某高大建筑上卻有人一直盯著看,這人正是不久前颯然離開的田秀兒,俏臉之上明顯帶著一抹傷。
“秀兒,們走了!”
“是的,們走了!”
“你也想去,對不對?”
“沒有,我忙的很,我才不想去見爹爹,他更忙,見了我也沒時間說句話……”
“秀兒,你在說謊,為夫雖然是個人,但我曾經是陛下的親兵,我們當親兵的時候都被著讀過書!”
“牛老三,你煩不煩?”
田秀兒忽然呵斥起來,氣鼓鼓惡狠狠推了一把丈夫,佯裝惱怒道:“我說了不想去,要你在這里啰里啰嗦,鎮子上那麼多事,你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去工廠里做調度……”
的丈夫正是牛老三,一如當年初建牛家鎮時那般憨厚,雖然被妻子狠狠推了兩把,然而牛老三眼中卻全是寵溺。
他忽然手將田秀兒攬在懷中,溫輕聲道:“等你完心愿,咱們就去嶺南,快了,很快了,牛家鎮已經養活了幾十萬人,整個藍田縣都跟著益,只要再堅持五年,只要再堅持五年……”
當年韓躍要建十萬大鎮,田秀兒和李恪為膝下兩門徒各自發下誓言,要建立一座能夠供養百萬人口的超級大鎮,然后師兄妹之間拼一拼績。
可惜后來李恪謀反,田秀兒被韓躍收為義,雖然比拼已經沒了對手,但是田秀兒依舊不愿放棄。
為西府趙王的義,不想躲在義父的羽翼下庇護,要干出一番績,像義父那般庇護萬民。
但是也許,這只是田秀兒的表象,其實不愿去嶺南還有一個原因,只不過這個原因連牛老三都沒說過。
猶記得十五年前,和田豆豆都是小姑娘,村中最窮就是倆,乃是真心相對的小伙伴。
那一日,義父封了爵位,要在村中款待朝廷來的貴客,田秀兒還記得喂了一頭名阿花的大豬,那天恰好被選中用來屠宰宴客。
無限歡喜跑去找田豆豆,準備結算豬阿花的賣錢,然后,在那個日浩浩的上午,見到了一個滿臉璀璨笑容的年。
他用手了自己的小腦袋,然后微笑打趣道:“小姑娘俊的很啊,來給侯爺笑一個,你笑一個我就娶你做小媳婦,怎麼樣……”
義父年輕的時候喜歡口花花,然而田秀兒卻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那一個璀璨的笑。
可惜世事無常,做了義父的閨。有時候也會氣恨自己,恨自己那天為什麼會驚慌失措逃跑,如果那天沒有跑掉,說不定會鼓起勇氣對著那個年笑一笑。
天上白云蒼狗,田秀兒臉有些發癡。站在屋頂眺鎮外遠方,發現再也看不到自己的那輛馬車。
阿雅們走了,們可以去嶺南,而自己呢,自己不能去……
……
田秀兒幽幽一嘆,慢慢將所有的心思下去,懷總是詩,然而現在已經嫁做人婦生育有子,年輕時的懵懂只能藏在心中,那也許只是一個無限朦朧的夢。
這時后忽然有響傳來,聽腳步似乎不是一兩個人,田秀兒和牛老三心中有些詫異,因為牛家鎮鎮府衙門的屋頂一般不準別人上來。
兩口子同時回頭而,赫然發現來的竟是一群老道士,其中一人白發蒼蒼,另一人則是面紅如火,兩個老道士領頭上前,突然同時單掌豎在前,面鄭重道:“八年時間,匆匆而過,道門恪守約定,始終不曾滋擾,然而今日天罡歸位,特來求請淳風就職……”
牛老三虎目一閃,田秀兒卻覺得心中一,兩口子滿臉都是震驚,同時口而出道:“袁天罡(師尊)他?”
兩個老道士微微點頭,然而面上卻不見太多悲傷,反而淡淡輕笑道:“夫天地者,萬之逆旅,者,百代之過客,我道門對于生死看的極其清楚,并不認為這是一場悲事,天罡歸位,淳風當出,此乃回傳承不斷,按理該當大喜大賀也。”
雖然說得如此輕松,然而田秀兒仍舊癡癡站在那里,恍惚記起八年前在剛到牛家鎮,因為有個百姓發現一塊巨大玉導致藍田世家來襲,帶著百姓倉惶躲進秦嶺之中,然后預見了一位神矍鑠的老道士。
那是袁天罡,也是自己的師尊,世人都說他是當世老神仙,然而田秀兒卻覺得他像個老爺爺。
從小是個孤兒,在師尊那里了所有的疼。義父雖然也疼自己,但卻不如師尊那般用心。
然而今天,忽然有人告訴,自己的師尊離世了……
恍然又記起,這八年來道門一直在暗中幫助自己,師尊每隔十天就會上門潛心教導自己,他教給自己的東西好多啊,易經八卦之道,窮極天地之理,奇門遁甲,象數象形,師尊和道門從來都是無償給予,但是從來不曾對自己有過要求。
這時忽然有一陣秋風襲來,吹得兩個老道士白眉飄,然而他們自從說完話后再也沒有開口,沒有迫田秀兒選擇,沒有迫田秀兒表態。
仿佛只是按照禮節前來通知一聲,通知田秀兒你的師尊故去了,你應該就職道門新的白藕一職。
至于田秀兒愿不愿意這麼選擇,他們并不做過多的影響。
秋風蕭蕭,忽然顯得有些肅殺,田秀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開口道:“家師教我,足有八年,義父曾言,傳承有序,我聞道門有一口撞天鐘,不知今日可以敲響否?”
佛門若有高僧坐化,會有規模宏大的珈藍法會,道門則顯得飄然出塵,只會敲響一口撞天鐘。
田秀兒這話說的很是明白,要敲響撞天之鐘,向天下宣告自己師尊故去,然后自己就職道門白藕一脈。
兩個老道士先是怔了一怔,隨即面上顯出欣喜之。
那個紅臉老道士年輕時候格應該較為輕浮,聽了田秀兒的話不由想要抓耳撓腮,似乎忽然想到后跟著一群徒子徒孫,最后才深深吸氣使勁下去。
那個白眉老道士則是一捋長須,爽朗大笑道:“撞天鐘,撞天鐘,何謂撞天,撞的是人心也?此鐘何時能響,此鐘隨時能響……”
說到這里猛然探手懷,然后出一個古古香的小鈴鐺,他手持鈴鐺震碗一搖,頓時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脆鳴聲。
旁邊牛老三呆了一呆,滿臉迷糊道:“這就是道門撞天鐘?太小家子氣了吧……”
話還沒有說完,陡然看見老道士后那些倒是全都探手懷,然后各自掏出一個小鈴鐺震碗搖晃,于是叮叮當當的聲音不斷發出,順著牛家鎮鎮府衙門頂樓傳播,很快傳播到鎮府旁邊的一座簡易小道觀……
隨后,那道觀有鐘聲響起!
隨后,更遠又有鐘聲響起!
再隨后,秦嶺深山,長安郊外,然后關隴道,然后河南道,西北道,江淮道,劍南道,天下無數群山,鐘聲絡繹不絕,彼此傳遞悠揚之聲,漸漸籠蓋了浩大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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