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扇般的大手,按住韓躍的腦袋,對著一個代表天地的香爐,就那麼直愣愣的磕了。
熏香裊裊,飄幻臨空,宛如天邊慵懶的白云,時而云卷云舒,時而變幻莫測。熏香煙氣下面,兩個尚未及冠的年對著天地而拜,左面一人濃眉大眼,右面一人秀氣人,持周禮以告上蒼,割碗以稟大地。
結拜!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親?這事要是落在富有浪漫氣息的文人上,該是何等詩畫意的奇妙!
但若是落到混混和坯上的話,那就……
“干你大爺!從來只聽良為娼,從沒聽過人結拜,姓程的老貨,你他媽要不要臉……”
韓躍罵罵咧咧力掙扎,偏偏腦袋上的扇大手腕力十足,任憑他怎麼掙扎都無濟于事。
非但如此,就在他破口開罵的時候,扇大手再次使勁一按,噗通一聲,韓躍又磕了一個。
“啊哈哈,你這娃兒果然是條漢子,結拜磕頭如此爽利,老夫甚為開心。默吾兒也很不錯,磕頭磕的很是賣力,腦門都腫了!”
“爹,我這也是被您給按的!”
“吾兒不要胡說,爾等此此景,分明是一見如故……”某個老流氓指鹿為馬,毫不顧及兩個年的憋屈,扇大手一松,仰天大笑出門去。
“老夫先到村里去逛逛,你倆且聊上一聊,免得結拜之后還相互不悉,傳出去讓人笑話!還有,用來結拜的那只記得燉了,等會老夫回來吃。早就聽秦二哥吹噓,韓家莊有做飯的方,今日正好嘗上一嘗。話說你這小子太也不知尊重長輩,招待之事還得老夫親自來提,若不是今日高興,早大耳瓜子你了……”
不愧是大唐第一滾刀,剛迫人家與兒子結拜,立馬就不拿自己當外人,做事簡直毫無下限。
韓躍茫然抬頭,覺哭無淚,他眼神飄飄忽忽,著面前裊裊煙氣的香爐!
香爐旁邊,一只剛剛被斬了腦袋的公斗眼圓睜,一副大爺我死不瞑目的表,怎麼看都好像是在嘲笑……
……
“忍忍吧,我爹這人……”程默低沉的聲音響起,語氣帶著一沮喪。
韓躍茫然把目轉向他,瞳孔依然還是沒有焦距,裝犯遇到老流氓,被人家打了個一敗涂地,讓他幾疑是在夢中。
“咱們剛才,磕頭了?”
“嗯!”程默有些不好意思:“我爹手勁太大,不磕不行……”
“這就算結拜了?”
“應該算吧!”程默踟躇半天,訕訕笑道:“可能有些倉促了點!”
“咱們都不是很,這也太兒戲了。”
“那你還想怎樣?不予承認?”程默撇他一眼:“你真要敢這麼做的話,我爹估計會拿斧子和你聊聊。”
“他怎麼能這樣,還講不講道理了!”
“我爹他從來就不講道理……”
……
好吧,這是惹上流氓了,還是個武力強橫手段下作的流氓。
韓躍有心做一回威武不能屈的漢子,又擔心被程老貨惱怒暴揍一頓,人家是混世魔王大將軍,有砂鍋大的拳頭。他是穿越唐朝的小混混,只有不經風的板。
對比了一番敵我之勢,咬牙切齒發狠半天,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垂頭喪氣。
程默在一旁靜靜看看,見他臉上時而猙獰,時而沮喪,好心勸導:“兄弟,先別忙著糾結了。我認為你現在最應該干的事,是趕把這只燉了。”
“如果老子不燉呢?”
“我爹他從來都不講道理!”
臥槽!
沒辦法,從善如流吧。畢竟是磕了頭拜了把子的兄弟,這份提醒還是心存善意的。
……
燉簡單,熱水一燙一拔,然后給死不瞑目的大爺開膛破肚,再然后五臟六腑摘出來隨意一洗,最后就是撲通一聲扔到鍋里,這就算開燉了。
“我說兄弟,你就這麼燉?”程默在一旁看著,見到韓躍如此隨意而為,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這麼燉,還能咋地?”
“就這麼拔拔洗一洗,如此簡單?”
“又不是滿漢全席,你哪里來這麼多講究?好吃就行……”韓躍翻了個白眼,從鍋臺上拿起一個調料包,隨手扔鍋里。
“你確定不是在糊弄我爹?”程默一臉狐疑,憋了半天,再次提醒道:“他真的不是講理的。”
“知道了,話真多,要不你來燉。”
“那還是算了,我不想挨揍。”程默連連搖手,急急后退,臉都有些變了。
韓躍見他反應如此激烈,頓時有些好奇,這他媽得是多猛烈的家暴,才能讓親生兒子畏爹如虎啊?又或者說,這小子不是老程親生的……
裝犯一臉八卦,目炯炯著剛結拜的義兄,忍不住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問道:“我說哥們,你爹經常揍你啊。”
“把經常去掉,換天天。”程默有些黯然。
“這麼狠?天天拿自家兒子練拳,哪有這樣當爹的。”
程默瞥他一眼,忽然有些惱怒:“說起來,這事還要怪你。以前我爹也不是天天拳,但是自打從長安城咱倆認識開始,他才把經常換了天天。”
韓躍大奇,忍不住道:“這卻是為何?我當時想騙你錢,沒有功啊。有這麼聰明的兒子,他應該夸獎才對吧?”
程默哭喪著臉,憤然道:“別說了。”
好吧,攤上這麼一個老爹,苦了你了……
……
程咬金在田家莊逛了足有一個時辰,當日落月初之時,這貨終于才施施然回來。大鍋里的燉了這麼久,早已骨爛,一鍋湯白稠如,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不錯,爛湯濃。”老程掀開鍋蓋,鼻子輕,滿意的點了點頭:“有這個手藝,就算改姓埋名去當個廚師,至也不會死。就是可惜了韓家一脈單傳,到你這一輩忘宗數祖,要斷了!”
這人話麼?好吃好喝伺候你,不夸一夸小爺也就算了,怎麼開口就來咒人。,你家才忘宗數祖,你家才會斷……
“怎麼著?嫌棄老夫說話難聽,心里不爽?”
“不敢!”
“不敢?”程咬金仰天打個哈哈:“王氏子孫都被打了,你有什麼不敢的?”
咦,這話有點意思啊。
韓躍眼睛漸漸放,盯著面前的大唐第一不講理,忽然長長舒了一口氣。籠罩心頭寒刺骨的王氏威脅,覺不那麼怕了。
老程此來,多半是要給咱撐場子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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