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西燕蹲在丹霄觀門口。
唏噓啊,寂寞啊!
無限唏噓,人生寂寞!
嶽寧幽魂似的走過來,蹲到旁邊:“柳姑姑,你在這幹嘛呢?”
“賞月。”柳西燕隨口說。
嶽寧擡頭看了看高懸的日頭:“哦。”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走過來,蹲到他們邊。
這位的穿著打扮,是標準的丹霄觀門下造型,青年書生,一素,風度翩翩,手裡還拿著把扇子裝風雅。相比起嶽寧俊雅中帶著氣,這位正氣得多,一派斯文。
“柳姑姑,嶽寧,你們幹什麼呢?”
“賞月。”這次回答的是嶽寧。
青年書生看了看已經到達中天的日頭:“哦。”
三個人排排蹲,又過了一會兒,來了個子。
這子同樣穿素,手裡拿著本書:“柳姑姑,嶽寧,唐天則,你們幹什麼呢?”
“賞月。”唐天則非常自覺地接過回答的義務。
子看了看曬得發暈的日頭:“哦。”
……
謝瑜君想出觀去趟仙城,剛剛走到門口,被嚇了一跳:“柳姑姑,諸位師兄師姐,你們這是幹什麼?”
話音剛落,“唰”一聲,一排人頭齊齊轉回來盯著,看得謝瑜君後背發。
觀門口,柳西燕打頭,嶽寧等弟子,在外牆的花欄旁蹲一排,從這頭排到那頭。十來個人,修爲從合到煉虛不等,猛一回頭。就跟蹲一排的麻雀似的。
“賞月。”十幾號人齊聲回答。
“……”門數千年,謝瑜君還以爲自己早就習慣了丹霄觀時不時一下的風格,事實證明,只有想不到,沒有師兄師姐們做不到。
“你們……慢慢賞。”謝瑜君艱難地嚥下口水,“我去辦事了。”
剛說完,腳才擡起頭。眼前“噌”一下。人影閃過,嶽寧把擋住了。
“嶽師兄,有事?”
嶽寧嘆了口氣。一臉憂容:“小師妹啊!”
“在……”
“問你個事。”
“請說……”
“你能和那個劍修小子分手嗎?”
謝瑜君眨眨眼。
“能不能?”嶽寧催促。
謝瑜君清了清嗓子:“嶽師兄,要不我先離開師門一陣子?”
嶽寧的臉一下子拉下來:“看來是不能了?”
“嶽師兄……”
“那個劍修小子有什麼好?”嶽寧突然暴跳起來,“他有我英俊嗎?有我瀟灑嗎?有我風流倜儻又風趣親切嗎?有我這麼多才多藝學富五車嗎?啊?你說啊!”
謝瑜君看著他指著自己鼻子手指,弱弱地回答:“沒有……”
別的不說。觀復這幾點確實比不上嶽寧。
“那你幹嘛找他?找我不行嗎?就算我不滿意,你也可以找唐天則啊!再不行。你看看,咱們這麼多師兄師弟,哪個不是有才有貌打著燈籠找不著?非要找上真宮的劍人做什麼?你、說、啊!”
除了嶽寧,那一排的麻雀們同樣虎視眈眈地盯著。謝瑜君後退了一小步。回觀門,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先不出門了。你們慢聊!”
說罷,腳底抹油。飛快地走了。一邊走一邊想,要不要去找師父呢?師兄師姐們看起來被刺激得不輕,都有點不正常了……
謝瑜君跑了之後,嶽寧垂頭喪氣地蹲回去。
“喂,嶽寧,你對小師妹太兇啦!”有人說。
“就是啊,你怎麼好意思兇小師妹?有本事找那個小子決鬥啊!”
“對對對,欺負小師妹,真不像男人!”
七八舌。
嶽寧怒了,大吼一聲:“現在知道說我了?剛纔怎麼好像恨不得多說幾句的樣子?”
這羣人,真是提無。剛纔蹲著聊天的時候,是誰說都怪小師妹的?要不是小師妹找了個上真宮的劍人,怎麼會刺激得帝君也變得不正常呢?現在他剛剛說完小師妹,一個個急著指責他,來表達同門了,呵呵!
“其實小師妹無辜。你看,那小子是門之前就好上的,帝君的事,跟能有什麼關係?”
“對啊!我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那麼認真幹什麼?”
“唉,小師妹喜歡,其實我是無所謂的。可是帝君……”
麻雀們同時沉默了,心哀嚎。帝君,咱們可不可以不接現實啊?
靈玉現在也不太想接現實。
其實,對這種事不反。不管怎麼說,這種事愉快的,尤其久曠之後,樂在其中。
問題是,什麼事過度了都不好,對吧?天人之道,中庸爲佳。
現在真想把人一掌拍暈算了。到底是誰說,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是誰說男子氣寶貴,不可多費?
本以爲紫郢這等至清至純的質,定是上好的採補對象,心中還竊喜,不知道把紫郢天君變爐渣是何等滋味。
不曾想……變爐渣竟然是自己……
堂堂丹霄帝君,這要讓人知道,面何存……
等等,已經夠了,都已經是爐渣了,燒不了!
……
“師兄,劍尊怎麼還不回來?”
蕭煜擡頭看了眼問心,答道:“急什麼?劍尊辦完事自然會回來。”
“哦。”問心出去了。
過了兩天,問心又來了:“師兄,劍尊怎麼還不回來?”
“不知道啊,還沒辦完事吧。”
“可是,聽說玄宗都了廢墟了,劍尊早就走了啊!”
蕭煜了角。他應不應該告訴問心,劍尊其實在多日前去了明塵界?算了。還是先不說吧……
再兩天。
“師兄!”這回風塵僕僕進來的,是楚天一。
“劍尊該回來自會回來,你們不用問了!”
蕭煜都無奈,這羣人,都被問心帶壞了怎麼的?這幾天總有人來問他,劍尊怎麼不回來。劍尊出門又不會向他報備,他怎麼知道?
“不是!”楚天一急急地拉住他往外走。“劍尊已經回來了。就在路上!”
蕭煜被他拖著走,懶洋洋地道:“回來就回來了嘛,又不是劍尊第一回出門。幹嘛這個樣……”
後面半句話,蕭煜吞回了肚子。
他瞪大眼,站在北極上真宮門外,看著風雪中遠遠行來的影。
他眼睛再瞎。也看得出來,那是兩個人。除了劍尊。還有……
蕭煜要哭了。其實他早知道這件事了,這麼多天了,明塵界早有消息傳來。只不過,沒有親眼見到。他可以當不知道的嘛!劍尊真是太傷人了,幹嘛非要讓他親眼看到呢?
一會兒時間,北極上真宮門外站了麻麻一批人。無數的紫劍修,或從宮跑出來。或從外面飛掠而來,齊聚在宮門口,眼地看著那兩個人走近。
這些紫劍修,一個個材拔,劍意凌人,聚在一起,實在是太壯觀了……
紫郢天君歸來,從來沒有被自家弟子這麼歡迎過。
眼看徐逆走近,衆弟子仍舊無聲地站著,好像在抗議什麼似的。蕭煜不得已,率先上前:“弟子拜見師尊。”
這一聲提醒了他們,稀稀落落地響起聲音:“弟子拜見劍尊。”
徐逆掃了他們一眼,沒有出聲,側向靈玉出手。等靈玉把手到他手中,攜了踏進殿中。
等到他們的影消失,北極上真宮門口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出連連的哀嚎聲,聲音之大,差點把上真宮的屋頂都給掀翻了。
“那是劍尊?真的是劍尊?”
“啊,我眼睛瞎了,一定是瞎了!”
“不想活了怎麼辦?能一劍捅死我嗎?”
“啊,師兄,別衝,把劍收回去!”
角落裡,葉一舟夢遊似的問:“周師兄,我是不是在做夢?”
周若瑾嘆了口氣:“我也覺得自己在做夢。”
其實,這件事對他的衝擊,沒有葉一舟那麼大。當年小清都之事發生,親眼見到那一幕,他心裡已經有了預。再加上後來,劍尊對觀復態度特別,似乎也說明了一些問題。周若瑾出皓北劍宗,那裡比北極上真宮更寬鬆一些。因爲已經另立門戶,而冷山真君之道,與紫郢天君之道,又有差異,所以,皓北劍宗並不是很排斥雙修之事。
周若瑾記得,自己在皓北劍宗的數千年間,宗門就有十來位同門選擇了雙修之道。當然,他們雙修之後,基本只是在皓北劍宗掛名,不再回來常住。不過,他見得多了,所以比本宗修士更能接此事。
只不過,那位可是劍尊啊!天生無的紫郢天君,如今竟有了道,他們這些弟子何去何從,何以堪?
既然劍尊開了先河,是不是從此以後,北極上真宮不再忌諱雙修之路?
周若瑾想象了一下北極上真宮諸多子出的形,不寒了一下。
太可怕了,相信別的師兄和他有著同樣的悟,就算以後有人雙修,仍然會選擇離開北極上真宮吧?
衆多紫劍修中,只有一個人笑了笑,負著手愉快地走了。
他的後,傳來喚聲:“徐師兄,你去哪?”
“練劍。”那人悠悠回道。
……
“你這樣做好嗎?”靈玉探頭往外瞧,“我看你的弟子們,好像不太能接啊!”
“早晚會習慣的。”徐逆道。他就是刻意讓他們看到,也好早日接現實。
“哦。”靈玉回來,揹著手打量起北極上真宮的後殿,紫郢修煉的地方。
這裡紫氣充盈,連周圍的樑柱都帶了淡淡的紫,既幽寒,又清正。
“原來紫郢修煉的地方是這個樣子的。”靈玉看得津津有味。丹霄觀陳設簡樸,因爲是大乘道場,自有清華之氣,是一種反璞歸真的幽靜安寧。而北極上真宮,紫氣縈繞,一派清寒,更顯孤高。從丹霄觀到北極上真宮,倒像是從人間走到了仙界,兩種完全不同的觀。
徐逆拂坐下。他此時的形容、神態,都是紫郢的模樣。他和紫郢真正融合之後,像紫郢更多一些。畢竟,他未曾迴歸之前,就因爲意外而換了靈,而紫郢爲洪荒時代走到至今的古修士,意志自比徐逆更強。
靈玉欣賞完了屋中擺設,又盯著他看了許久。
“做什麼?”徐逆淡淡問。
靈玉展出笑容:“我想,懷素應該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夠看到紫郢的修煉之是何模樣吧?”
是靈玉,也是懷素,真真切切地會著懷素的覺。
徐逆的角輕輕一揚。
“更沒想到,有一天可以這樣和平相。”
徐逆看著,目似冷似暖。
“別。”靈玉忽然低聲道。上前,抱住他的臉,手指一點點在他臉上,目閃,“這是紫郢的模樣……”
徐逆忽然手,將兩臂一扣,按住不得彈。他語氣平靜,卻似乎帶著火氣:“你更喜歡紫郢嗎?”
靈玉被他扣住,卻不生氣,反而笑出聲來,滿臉歡快:“喲,進步到連自己的醋也吃了?”
徐逆目閃了閃,手住的下,把臉掰過來。他緩緩向前,氣息拂,慢慢下。雙脣相距連一指都不到,可他卻突然停下,沒有吻下去。
這氣息,讓靈玉更加分辨不清這人是誰。紫郢,還是徐逆?
他的面容閃過複雜至極的緒,清寒的氣息吐在的臉上:“無所謂,反正那也是我。”
兩人眼睛裡倒映著對方的臉龐。他們都有點分不清自己是誰,對方又是誰。
本來以爲,有些事很重要。他們掙扎了近萬年,爲了自我存在的權利。現在,他們終於擁有了彼此,而有些事,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靈玉也好,懷素也罷,徐逆也好,紫郢也罷,都在他們的裡,已經融合爲一。他們是一個人,擁有了前世今生所有記憶的人,並且,他們的還存在,所以他們要在一起。
無需再去計較誰是誰,只要是你就好。
輕吻落下,用最虔誠的心,去接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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