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半空落下來,給天地裹上了一層銀妝。
葉一舟和周若瑾一個坐著一個蹲著,看著不遠的青年。
他們都是煉虛修士,就算領了守衛一職,也沒有那麼嚴苛,行舉止,並不拘束。
比如現在,葉一舟坐在地上把玩幾顆礦石,周若瑾不知道從哪裡了把瓜子,“咔嚓咔嚓”蹲著嗑。
“葉師弟,你說他能撐多久?”周若瑾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朝觀復的方向揚了揚下。
葉一舟百無聊賴,說道:“以他結丹期的修爲,能撐一天就算不錯了。”
北極上真宮很冷,這裡常年冰封,時時飄雪,那些結丹期的雜役弟子們,通常都會留在上真宮,不會外出。元嬰期能熬比較久,化神期就無礙了。
觀復只是結丹初期,而且,在葉一舟和周若瑾看來,他的修爲實在是……他們就沒見過這麼駁雜的真元!劍氣也是各種雜,一看就是那種沒傳承的散修,本就是野生的。
這種野生修士,本來就是修仙界的最底層,擁有正式傳承的小宗門弟子,都看不上他們,何況葉一舟和周若瑾這樣的上真宮嫡傳。就算是那些所謂的名門弟子,在他們眼裡也是不值一提。
不過,人家運氣好啊,居然被劍尊看上眼。
想到這個,葉一舟和周若瑾就各種羨慕嫉妒恨。
葉一舟在北極上真宮第三代弟子中,只能算是中流,並不起眼。而周若瑾,爲了進上真宮,費了多勁。要不是那次考覈出了意外。倖存的弟子全部被破格收上真宮,周若瑾不敢保證,以自己那倒黴的運氣,不會被淘汰出局。
如果換他們,能夠當劍尊的弟子,做夢都要笑醒。結果這個野生的小散修,居然還推三阻四。簡直不可原諒!
“你說。劍尊到底看上他什麼呢?”不知道第幾次了,周若瑾又問了這個問題。
“天知道。”葉一舟拿著兩塊礦石甩來甩去,“像這種弟子。送到我面前都懶得看一眼。”
他們兩個是煉虛修士,對大衆來說,修爲已經很高了,而且還出名門。不知道有多人,想拜他們門下。就算是那些人。也是個個天資出衆,劍卓然。總之,左看右看,他們都看不出觀復到底哪裡值得劍尊另眼相看。
自資質也就罷了。有劍尊親自教導,只要他劍天分不是太差,總能教個差不離。讓葉一舟覺得萬般不解的,是觀復的態度。
爲了一個朋友。所以想回去。聽他說起那個朋友的神,葉一舟敢肯定,是那種朋友。
別的分支他不管,上真宮本宗,走的可是無道。這麼多年來,若是有弟子有了雙修的念頭,就會離開上真宮,另立門戶。留在門的弟子,每一個都是孤心守劍,他的諸多師叔師伯,一律打到底。
這是對劍尊劍道的尊重。師父走無道,弟子卻雙修結縭,不是師父的臉嗎?
“多看看,也許真有什麼特殊之。”周若瑾嗑完了瓜子,不知道從哪裡出一碗熱騰騰的茶水,往裡灌。
不同於葉一舟,周若瑾對觀復是真的很好奇。他很想知道,自己千辛萬苦都難本宗,爲什麼這個弟子,卻能得到劍尊的青眼,是不是他上缺了哪個東西?
一天過去了,觀覆沒。
“你說他不會凍死了吧?”周若瑾擔心地問了一句。
葉一舟神識一掃:“活得好好的呢!”說著,有點驚奇,“意志倒是堅定的。”
北極之冷,一天時間,大部分結丹修士捱不過去,觀復卻沒有心志搖的跡象。
周若瑾心念一:“看我的!”
他站起,端著那碗熱騰騰的茶水,踱到觀復面前。
“咕嚕。”
“呼……”
喝茶的聲音,傳到觀復耳中。
盤坐在地上,運氣抵擋寒氣的他,慢慢睜開眼。
被紫郢拋在冰原上,他問了葉一舟和周若瑾,可有離開之法。這兩人很地答覆他,既然是劍尊把他拋下的,別人就不敢擅作主張,帶他出去。他想離開,那也簡單,靠自己的雙,走出去!
北極皆是上真宮的地盤,有制存在,以他的修爲,飛是飛不了的。
觀復還真的問了一下,走出去需要多久。而答案是他不能承的。
上真界比滄溟界大得多,北極廣闊無垠,別說走了,就算飛,以他結丹修士的遁,也得飛個好幾年,纔有機會飛出北極圈。
觀復只能死心。他是不用吃喝,可要是颳起暴風雪,以他的修爲,只有葬冰雪的份,還不如留在北極上真宮的範圍,至這裡有結界,那些狂暴的風雪,會被隔絕。
可是,冰原上冷啊!他已經盡力運氣抵擋寒氣了,可一天下來,還是覺到自己全都凍了冰砣砣,除了心頭一點暖意,全都是*冷冰冰的,想一都不聽使喚。
他睜開眼,看到周若瑾蹲在他面前,手裡捧著熱乎乎的茶水。
本能的,讓觀復了脣。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碗熱茶了,如果有熱茶腹,暖流順著嚨,散四肢,一定很舒服。
可是,周若瑾並沒有那個意思,無比地把一盞熱茶喝完,捧著餘溫尚在的茶碗暖手。
觀復直勾勾地看著他手中的茶碗,沒有掩飾自己的。
“想喝嗎?那就乖乖向劍尊道歉,留下來如何?”
觀復嚨了一下,重新閉上眼。
周若瑾驚訝地挑了挑眉:“咦,你不願意?”
觀復不。
無論周若瑾再說什麼,他都不。
周若瑾說了許多話,都沒得到迴應。很是無趣。
“算了,既然你不要,那我回去了。”
周若瑾起,回到原位。
“周師兄,怎麼樣?”葉一舟的聲音有點幸災樂禍。
周若瑾撇撇:“你不是看到了嗎?這小子,確實有點本事。”
北極上真宮的寒冷,跟普通意義的寒冷不一樣。這裡的冰雪。會凍骨髓,連元神魂魄都會到影響。結丹修士,能忍到這個份上。確實不容易。
“等著瞧吧!”葉一舟淡定的,“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幾天。”
第二天,觀復還是不爲所。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周若瑾和葉一舟不敢再小看他了。
忍一天不稀奇。兩天算能耐,三天四天意志驚人,五天?實在沒想到,一個結丹修士有這麼堅韌的意志。
兩人小聲商量。
“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弄點保暖的東西?”周若瑾問。“他意志再強,修爲擺在這,再這麼凍下去。可能會傷到元神魂魄。”一旦元神魂魄創過重,基就算壞了。而且基本沒有修復的可能,除非轉世。
周若瑾從一開始的不信,到現在已經有點佩服這個跟野生沒兩樣的結丹小修士了。
“這……劍尊把他丟在這,我們卻給他方便,劍尊會不會生氣啊?”葉一舟在這方面有點死腦筋。劍尊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這是上真宮弟子不變的信條。
“葉師弟,你想太多了!”周若瑾說,“你想啊,劍尊可是堂堂大乘修士,難道跟個結丹小修士計較?把他拋在這,八是考驗他。我們只是稍微給他點方便,免得元神損,劍尊不會在意的。”
葉一舟想想也有道理。劍尊何等人?怎麼會故意折騰一個結丹小修士呢?
“我去!”周若瑾再次蹲到觀復面前。
今天的觀復,只有心口還餘了一暖氣,全凍得跟冰塊沒兩樣了。他本覺不到周若瑾的到來,也睜不開眼睛了。
周若瑾見狀,搭上他的手,輸一真元。
觀復全一暖,從凍僵的狀態中緩緩甦醒過來。
“喏,喝碗茶吧。”他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茶水。
觀復疑心自己出了幻覺。他是不是太冷了,所以想象了一騰熱茶?這裡怎麼可能會有熱茶呢?
“喂!你別不識好人心啊!”周若瑾魯地把他凍僵的手拉過來,熱茶放到他的手上,轉回去。
觀復僵了好一會兒,意識才慢慢迴歸。真的是熱茶,不是他的幻覺。
他看向不遠的周若瑾和葉一舟,他們一個盤坐在那裡,雙手化出劍氣,模擬鬥劍,一個蹲著嗑瓜子,順便看鬥劍。
他慢慢把熱茶端起來,湊到脣邊。因爲手抖,倒出了一些。
滾燙的茶水,稍微冷卻一些,熱熱地倒口中,溫暖順著食道,腹中,散四肢。熱流在他滾了一圈,最後盤踞在他的心口,護住他的心脈。
不愧是煉虛前輩,僅僅只是一口茶,居然有如此功效。
觀復慢慢把一碗茶喝盡了,捧著尚有餘溫的茶碗,整個人暖洋洋的,終於覺活過來了。
他站起來,活了一下手腳,慢慢向他們走過去。
周若瑾看著觀復把茶碗奉到他的面前,低聲道:“前輩。”
他揮揮手:“一個破碗,我要來幹什麼?”
觀復猶豫了一下,收回手:“多謝前輩饋贈。”
周若瑾“唔”了聲,繼續嗑瓜子。
他最近才發現,嗑瓜子真是打發無聊時間最好的消遣了。
觀覆沒有回去,看了看自顧自玩互搏的葉一舟,對周若瑾道:“晚輩有些疑問,不知前輩可否解?”
“什麼事?說來聽聽。”周若瑾饒有興致地問。這個野生的小子,會問什麼問題呢?他的基礎肯定渣得不行。
出乎意料,觀覆沒有問劍上的問題,斟酌之後,如此問道:“不知前輩可曾聽過一個人?”
周若瑾好奇地挑起了眉。
“名字似乎是……懷素,是個修,外表十*,著白,相貌……”觀復頓了一下,才道,“甚是俊俏。”
葉一舟忽然一收劍氣,擡起頭,直直地盯著他。
周若瑾臉上的表也很變得很嚴肅。
觀復見他們這反應,心提了起來:“兩位前輩……”
“你在哪裡見到的?”問話的是葉一舟。
觀復想了想,如實回答:“滄溟界,星羅海。”
什麼星羅海,葉一舟和周若瑾沒聽過,滄溟界卻是如雷貫耳。
“你是滄溟界的修士?”葉一舟瞇起眼。
觀復點頭。
葉一舟和周若瑾互視一眼。
周若瑾問:“你找那個修做什麼?”
觀複道:“我那位朋友,可能在手中。”
他被紫郢帶走時,聽得很清楚,那個懷素的修,自稱盯了他們兩百年之久,而紫郢則說,人給留下一個。當時的景,紫郢所說的只能是謝瑜君。換句話說,謝瑜君很可能被懷素帶走了。
“是你的人吧?”葉一舟直言不諱,語氣中有著淡淡的不屑。上真宮弟子,豈能困於。
觀復抿著脣,沒有說話。
周若瑾同地看了觀復一眼,說道:“你說的那位,應該是明塵界的丹霄帝君。放心好了,你的朋友不會有事的,堂堂大乘修士,豈會與你們這樣的小修士爲難。”
說這句話時,周若瑾全然忘了,自家劍尊把觀復丟在這,就是在爲難他。
觀復心裡已有準備,能與紫郢針鋒相對的,定是大乘無疑。這會兒聽了周若瑾的話,倒是放心了一些。大乘修士,盯了他們兩百年,能讓一位大乘修士花這麼多時間,謝瑜君肯定安然無恙,說不定也像他這般,被帶回明塵界,想收門。
安全就好。
三人各懷心思,氣氛變得很詭異。
這時,一道紫影在觀復不遠浮現出來。
周若瑾和葉一舟見了,連忙起行禮:“劍尊!”
紫郢神淡淡,問觀復:“你可願拜我爲師?”
聽到這句話,周若瑾和葉一舟簡直……劍尊那天好像很生氣,把這小子扔在這裡,五天了不聞不問,這會兒出現,問得居然這麼平和淡定。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觀復站起,低頭行禮:“弟子願意。”答得很乾脆。
“爲什麼?”
拜師還要問什麼?周若瑾和葉一舟在心裡嘀咕。這不是廢話麼,劍尊問要不要收徒,誰會不答應啊?這小子前兩天腦了,現在總算正常了。
觀復沉默了一會兒,答道:“若是不能化神,我就不能離開上真界吧?”
紫郢的目變得幽深:“離開上真界?你想去哪裡?”
“……明塵界。”
周若瑾和葉一舟大驚。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明塵界?那位可是劍尊的大敵!完了完了,劍尊肯定要生氣了。
誰料,紫郢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吧。”
芒一閃,他和觀復已經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