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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這個蒼老的男人，我忽然很痛恨的發現，自己心裡的仇恨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強烈……反而是那種心酸，讓我無法釋懷……

歡哥，這兩個字，在我的嗓子了轉了幾圈，卻始終無法喊出來。

我的口袋裡有一把槍，如果我願意的話，我隨時可以一槍打死他！

可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葉歡啊！

是那個曾經把我從這個社會的底層拉起來的葉歡！

是在我當初最窮困潦倒的時候，給了我一個飯碗的葉歡！是那個我在年不懂事的時候，就對我重的葉歡！是那個把我當親弟弟甚至是兒子的葉歡！是那個曾經對我溫和教導的男人！是那個曾經讓我陪著他打拳，卻一拳把我放倒的歡哥！是那個一手把我從一個端盤子的小弟變了“小五哥”的男人！

我的手放在子口袋裡，著槍柄，可是，我的手指已經在抖了，彷彿這小小的一把手槍，卻有千均之重！

這個男人，他培養了，我提拔了我，他重我……他甚至親手造就了最初的“小五哥”，他甚至是目睹了我早年的長。他給了我機會，給過我溫，給過我關懷！

而最後，他對我舉起過屠刀……

“唉，你還是不願意喊麼？”葉歡的眼神裡明顯流出失落，隨即他苦笑搖頭：“好吧。也是我奢求了。”

他忽然從水裡站了起來，然後用巾紮在腰上，緩緩邁步走出了浴池裡。他看了我一眼，面冷靜了下來：“小五，現在你可以殺了我……不過殺我之前，能不能讓我洗完最後這個澡？”

我沒。看著他。

葉歡走過我的邊，緩緩地走到一旁的木質條案上，我察覺到他的腳步似乎有些蹣跚。隨後他作遲緩而艱難地趟了下去，然後翻了個，趴在條凳上，輕輕的看了我一眼：“能過來給我個背麼？小五？”

我一愣！就在這一瞬間，我全都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小五，來。給我背！”這句話……

是啊，多次，我和葉歡一起洗澡，他都喜歡讓我給他背，因爲我從小練功，手掌有力，還多會有些按位的技巧。我們曾經就像是一對兄弟。或者是一對父子那樣，泡澡堂子。

葉歡擡頭看了看我。他沒說話，眼神裡出了一……那是一分明地請求，甚至是……哀求！

我的心終於了。我的手從口袋裡了出來，緩緩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捲起袖子。

我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一條巾打溼了。然後蓋在了葉歡的後背上，雙手輕輕的在他的背上拍打起來。

這些當年常做的作。現在多年不做，開始地幾下，我還有些生疏，可是一會兒之後……我心裡生出了一異樣的覺來了。

人還是當年的人，作還是當年的作……只是分，卻不是當年的分！

輕輕的嘆了口氣，似乎帶著一愜意的舒服，葉歡忽然低聲道：“小五……我是不是，老了？”

嗯……又是這個問題……

如果是當年地話，我一定會笑著回答他：“沒有，歡哥你還厲害的很呢！上次打拳地時候，你還一拳放倒了我。”然後，歡哥就會哈哈大笑幾聲，罵我故意放水云云……

可是現在，我咬了咬牙，沒說話。

葉歡沒得到我的回答，他自顧自的笑了笑，低聲道：“金河還有倉玉，他們都說，我這三年來，老得特別快。頭髮開始掉了，白了，腰上的鬆了，也有了肚子了。現在打拳的時候，一個回合都堅持不下來，就開始了。唉……人啊，終究是有這一天的。”

我還是沒說話，手裡地作卻不由自主的緩了下來。

葉歡似乎沒察覺到我作地緩慢，繼續低頭說道：“其實……當年你走了之後，我也很後悔……小五，我對不起你。但是當年的那種況，你不死，就是我死。就連朵朵，金河，倉玉，都會跟著一起死！那樣的況下，我再喜歡你，再重你，也只能對不起你了。你走了之後，我也很難過……金河……唉，金河……我知道，金河在廣州的時候，放過了你一次。那次他回來見我的時候，我也沒有責罰他。小五……你……”

他忽然努力擡起頭來，看著我：“你，你真的不肯再喊我一句‘歡哥’麼？”

我面無表，不說話。可是我知道，我的眼神多半已經出賣了我的心了。

葉歡仔細的看著我，好久，他才嘆了口氣：“罷了，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沉默了會兒，葉歡的語氣忽然也變得冷了下來：“朵朵還在這裡，你打算連一起殺麼？”

“……我會讓活著，送去國外。”我淡淡道：“你放心，朵朵的命當年是我救回來的，我不會讓死的。”

葉歡的子了一下：“……謝謝。”

他掙扎了一下，一個翻坐了起來，看了我一眼：“好，陳！有你這句話，我也沒什麼憾的了……唉，原本我打算把朵朵託付給羅烈的。那個小子和你當年很像，只是，他卻還比你差了不。你知道，朵朵，，很喜歡你……”

“不用說這些了。”我搖頭。

“……”葉歡看著我，然後點頭：“嗯，的確不用說了。死了就一了百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哼，我也是老了，纔會想這些東西。”

隨後。葉歡地臉上出一詭異的笑容來：“最先對我手的是你，不是青洪。你們之間有易，對吧？”

我沒說話。

“很好，來吧。都來吧！看看我葉歡到底留下了什麼給這幫傢伙！哈哈！”葉歡地眼神裡出了一得意和驕傲：“讓他們去搶吧！”

他坐直了子，看著我：“陳！我求你一件事！”

我淡淡道：“你認爲我還會爲你做事麼？”

“會！你一定會！”葉歡很篤定的說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了。這是關於朵朵的事！我知道自己是死定的，所以給安排了後路！哼，整個江蘇地地盤，早就被我掏空了！二十六傢俱樂部，十八家會所，四家酒店，還有六家各地的賭場。所有的資金都被我空了！地皮，房子，能賣的我賣，能抵押給銀行的我就抵押！哈哈！等那些傢伙跑來之後，會發現得到的是一場空！一場空！！”

我沒什麼表顯，從之前和楊微分析的看來，葉歡的確有這種可能這樣做。所以我並不意外。

“所有地錢，都被我轉移過了！陳。一共是一億六千萬……元！這些錢足夠讓朵朵一輩子食無憂了！陳！你幫我，幫我照顧朵朵可以麼？我死了之後，青洪的人肯定會追查這筆錢！我雖然留了後手，但是我擔心朵朵一個孩子還是沒法生存下去……哼，就算是羅烈那個小子們，我也不敢絕對信任他！我。我能信的就只有你！”

我搖頭。

葉歡臉立刻變了：“你……你不肯麼？”

我看著葉歡，忽然覺得他真的很可憐。

“葉歡……你覺得。你颳走了所有的錢之後，就算你死了，青洪會放過朵朵麼？他們會全力的追查這筆錢的下落！他們會罷休麼？這些錢，你留給朵朵，反而害了地命。”我搖頭道：“你把這筆錢出來，朵朵……我會照顧一生的。我有錢，不會讓缺錢地。”

葉歡笑了：“好！”

他回答得這麼快，讓我不有些疑。

隨即葉歡已經躺了下去了：“陳……你知道麼？我其實早就預料到了。我有這天的！自從你回國，事敗開始，我就一直在準備！”

“其實，既然你早知道，爲什麼不走？你已經有了很多錢，你捲了錢，帶著朵朵離開，也好過反叛青洪，最後難免失敗的結局。”我問出了我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

“走？”葉歡忽然眼神裡閃過一芒！他彷彿瞬間從一個虛弱蒼老的男人一下又變了昔日的那個歡哥！他大聲道：“我爲什麼要走！我葉歡當年帶一千塊錢南下打天下！九死一生，橫飛，什麼場面沒經歷過！什麼沒看到過！我有了今天，是我一刀一槍拼出來地！走？難道讓我葉歡後半輩子像老鼠一樣的躲藏起來？每天醒來都會擔心青洪地人會不會找到我？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笑話！！”

我嘆了口氣。

果然，如此！

“我這輩子也足夠了！也過了，風也風過了！一個男人能有我這樣的一輩子，也值了，夠本了！既然他們要我死，我怎麼會跑？哼，這塊地盤，既然我得不到，那麼大家都別想好好的拿！就算知道最後一定是輸，老子也要風一把！”葉歡說完這些，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隨後他忽然張，口中吐出一口鮮來！

我驚了，看見葉歡口鼻裡噴出的鮮，然後用力了沫子，我驚道：“你……”

葉歡擡頭，帶著一笑容：“小子，我說過，我欠你的，會還給你的！”

我心念一，立刻道：“那瓶酒？”

我大步跑到水池邊上拿起那瓶紅酒在鼻前嗅了嗅：“你自己服了毒？”

葉歡慘然一笑，他頹然坐倒在地上，一面咳嗽一面笑道：“是的！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就足夠了！而且我還泡在水裡，熱水促進循環，毒效散發更快……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掙扎著朝著我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然後一把奪過我手裡的酒瓶，仰頭朝著里灌了下去，然後大笑道：“喝一杯也是死，喝一瓶也是死！臨死之前，能舒服的洗個澡，乾乾淨淨的走！能和你單獨一談，不帶任何憾！能有酒相伴……哈哈哈，老子夠了！”

說完，他把酒瓶一扔，啪的一聲，玻璃隨便四散，葉歡赤著雙足就這麼從玻璃渣子上走過，碎玻璃刺破了他的腳底，流出了鮮，他也渾然不在乎，大步垮如了浴池了，坐在了旁邊，大笑道：“老子不後悔！這一輩子，我夠了！”

我站在一旁，看著葉歡口中不住流出鮮，染轟了浴池裡的水，心裡激盪。葉歡卻扭頭看著我，用力擡起手來抓住我的服：“小五……錢……錢，所有的錢在……”他息激烈，然後飛快的報出了兩串號碼來，低聲笑道：“這是帳號，碼……這些我都留給你了……讓我在下面也能看見……我知道，青洪的那些傢伙一定會爲這些打起來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木然的看著這個口中噴的男人。

“小五……”葉歡語氣一變，忽然充滿了哀求：“我……我就快死了，你真的不肯再喊我一句歡哥麼？”

“……”我盯著他，就這麼盯著他，看著他鼻子裡和口中殷紅的鮮。我深深吸了口氣，看著他悲哀的眼神……

心酸麼？

是的。

心疼麼？

是的！

心了麼？

……是吧。

葉歡的眼神裡芒一點點消失，他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子也緩緩的從浴池邊緣開始落了。

我走上一步，把他從池水裡抱了出來，到他子的沉重……

我把葉歡的放在了旁邊的條凳上，讓他仰面躺著，看著他死前兀自沒有閉上的眼睛。

我擡起手來，輕輕過他的眼皮，低聲道；“你的兒，我會照顧的，你在下面可以放心……下輩子，我們別再認識了……歡哥！”

最後，我還是喊出了“歡哥”這兩個字，只不過，是在他死了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