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見畫姐兒臉越來越難看,趕岔開話題,將一碟糖核桃推到三夫人面前:“這些都是昨兒個新做的,味道鮮著呢,你倒是嚐嚐。”
“瞧著就甜得膩味,我不吃!”三夫人不再去管那碟子糖核桃,瞅著二夫人道,“這大不中留啊,留來留去留仇啊!”
這話裡的意思太過明顯,書畫氣得差點蹦起來罵人,幸而被母親拽了拽,這才強自忍下沒發火。
安了兒之後,二夫人也沒去打理三夫人的話,低頭喝了口茶,任由胡謅。
“這世道變了啊,從前我們未出閣時候,那都是寸步不出閨閣,連嫁的男人是啥樣兒都不曉得是胖是瘦,如今倒好了,不但可以自己選了郎,還能私下傳遞點信什麼的,就連親妹妹都能一腳踹開,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你說說,這要是一直拖在不讓嫁出去,指不定將來怎麼記恨你這個做孃的!”
“你胡說!”書畫到底是兒家家的,哪裡經得起這般調笑!只見猛地一拍小幾,只見又又急,眼眶漸漸發紅,“你信不信,我這就撕爛你的?!”
四夫人亦勸了幾句:“畫姐兒好歹還是個大閨,你這麼說話,日後傳了出去,你還不做人!”
“呵,我這也是出於好心,給你們提個醒兒而已。我一沒好二沒圖謀,我憑白這份閒心做什麼,你們說是與不是?”
書畫氣得角發兒:“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這個外人來!”
“嘖嘖,方纔你娘還說大家是一家人,這會子你就指著三嬸我說我是外人,這還沒出嫁呢,就已經敢當面拂你的孃的面子,日後要嫁了出去,定是個胳膊肘向外拐的!”
書畫真真是被急了,若非中間隔著一張小幾,只怕此刻就撲上去咬人了!不經意間,的餘瞥見母親正細細聽著,似有容,不由張起來。揪住母親的袖,泫然泣:“您休要信胡言語,我從來沒敢那麼想過,您……”
二夫人拍了拍的背脊,示意安心,轉而看向三夫人:“自從白姐姐去世之後,我一直掌管著家裡的大小瑣事,我自認爲,我從未以份過你們任何一房,更加沒有擅自手過你們房裡的事。如今,也請三弟妹自重,有些話說給我們聽了也就算了,若真傳了出去,這丟臉的可不僅僅是我二房!”
四夫人趕賠著笑稱是,三夫人卻是涼涼一笑,不置可否。
倒是書畫,聽了這話後心底有了計較,紅著眼眶瞥了母親一眼,言又止。
大家又閒扯了一會兒,見吃喝得差不多了,二夫人說是房裡還有事,書畫與書華見狀,也趕起,紛紛告辭離開。
出了暖閣,徹骨的寒氣立時撲面而來,凍得書華子一抖。見太太與畫姐兒都走得極慢,顯是有話要說,便識趣地提前告了退。等到的角消失在迴廊盡頭之時,書畫立馬拉住二夫人的袖,不滿地擰柳眉:“方纔三嬸說話那麼難聽,您怎地都不幫我?!”
二夫人卻不答話,只靜靜站在原地,將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時間過得真快,原本還是個小團似的人兒,如今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再不似當初那個倔強好勝的小丫頭了。果真應了那句話,大不中留啊!
拂去兒抓住自己的手,淡淡笑道:“兒大了,終是有些心思的,娘也管不住了……”
書畫聞言,以爲母親真信了三嬸的話,不由心中一,張口就要解釋。
君雙匆匆走上來:“二爺回來了。”
二夫人二話不說,趕朝前院走去。書畫見母親神張,已無心聽自己解釋,只得悻悻作罷,一道跟了上去,心裡早把李氏那個大詛咒了千萬遍。
書華原本走在回屋的路上,聽說二哥回來了,腳下一轉,朝著前院走去。
等到的時候,二夫人與大姐早已到了,正陪在父親邊噓寒問暖。只不過,父親此刻的臉並不好,眉頭微微皺起,好似憋了什麼煩心事。
書華印象中的父親,一直都是個喜怒不形於的人,今日如此反常,肯定是出了大事。
順勢瞄到走在父親後的二哥,面也不大好,一直抿著脣不說話。
等到二夫人將父親迎進東廂歇息,書華這才走上前來,拉住二哥往自己屋裡走。回到屋裡,取下二哥上被風雪打溼了的斗篷,給君慶去烤乾,又吩咐了君瑤去去廚房取一碗熱薑湯過來,這才拉著二哥去火盆旁邊坐著。
看著他一直沉著臉,書華開始琢磨著該怎麼開口詢問。
不想,倒是二哥先開了口,他著火盆裡跳躍的小火苗,悶悶地說道:“家裡馬上就要出事了。”
出事?書華一愣:“出什麼事?”
“父親今早上進宮,親自向聖上請罪,沈家先祖爲太祖皇上建功立業本就是職責所在,如今,時隔多年,沈家該的榮耀已經完了,後代又再無功績,自當削去開國公爵位。”
書華也跟著沉下臉,似有不解:“父親怎地忽然要自請削爵?可是有何苦衷?”
“以父親的爲人,此事多半是不得已而爲之,”二哥漸漸流出一縷疲態,原本就消瘦的子更顯蒼老,“太子早逝,朝廷裡的子嗣之爭一直就很激烈,沈家在朝廷毫無勢力可言,本想借此置事外,卻忘記了在汴京城,住在天子腳下,本就在權利的最中心,又如何能真正保持中立?!此時此刻,朝中無人恰恰爲了我們最大的弱點。”
“那倒未必,”書華忽然揚起角,笑了起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呵,父親從宮裡出來時,也是說了和你一樣的話,”他長吁了一口氣,衝妹妹扯出一米笑容,“想想也是,當今聖上是明君,自然看得比我們都要通,但願沈家能逢兇化吉。”
他的話音剛落,宮裡的聖旨就來了。
不時,大家都從屋裡鑽出來,手忙腳地在院子裡跪好。一名著深藍太監服的老太監站在最前面,扯著嗓子尖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開國公府已皇恩七十餘載,庸碌無爲,無半點功績,今,免去開國公不削爵位世襲之殊榮,降爲削爵世襲,欽此!”
寥寥幾語,像是一塊大石頭,忽然住所有人的口。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沈二爺平靜地起,好似一切都在預料之中般,從容接過聖旨,繼而又跪下,高呼吾皇萬歲。
待那老太監領著一干侍衛與小太監離開後,大院裡轟地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唧唧喳喳地議論紛紛。書華靜靜站在二哥邊,冷眼看著這些人眼中的震驚與慌。
“早就說了,沈家祖宗定下來的老規矩過時了,你們偏不聽,如今倒好,生生被削掉一級。依我看啊,這開國公的爵位傳不了幾代,就得玩完了!”
滿是嘲諷的笑聲,在一羣驚恐不安的人們中,顯得尤爲突兀,好似拖桌椅時發出的尖銳聲音,刺得耳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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