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已經三天了。”

顧威霆明知故問，“什麼三天了？”

孫警衛這兩天急得皮子上都長了大泡，顧威霆越是沉得住氣，他心裡越是膽寒。因爲他心裡再清楚不過，顧海在這下面的每一秒鐘對於顧威霆而言意味著什麼。

“小海在地道里已經待了三天了。”

顧威霆冷冷一笑，“不到三天，不過六十八個小時而已。”

孫警衛實在憋不住了，“首長，您何苦呢？您看您這兩天臉都差什麼樣了？回頭這孩子沒垮，您先垮了……”

“我什麼樣了？”顧威霆，“我不是好好的麼？”

“您要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您怎麼會把時間記得那麼清楚？”

顧威霆一時語塞，測測的眼神瞟了孫警衛一眼。

“你也別來這揭我老底了，你以爲我不知道麼？你整天往地道里送飯、送菜、送被子，照這樣下去，他在下面待半年都不多。”

孫警衛的臉瞬間變，一副不由己的表。

“首長，我這也是爲了您著想啊，他要真是個犯人，您把地道埋上，我眼皮都不眨一下。關鍵他不是犯人，他是您親兒子啊！那麼暗的地方，連條都不開，就算是有飯吃有水喝也不了啊！”

顧威霆冷眼質疑著孫警衛，“地道兩邊都有口，你沒把他拉上去，到你房間吃吃喝喝，睡個飽覺？”

“他也真去也就好了！”孫警衛此時此刻纔敢道出真話，“首長，不瞞您說，他能用到的，我都往地道里送，他可一樣都沒要，那些東西怎麼扔下去的還怎麼扔上來！就連我給他塞進去的被子，他都沒扯過去蓋一下，就那麼愣生生地凍著。首長，現在是什麼季節啊？咱們穿了多厚的服站在外面還手呢！您想想小海，他這三個晚上是怎麼熬過來的？”

顧威霆的心抖了抖，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你最好別聳人聽聞。”

“首長！”孫警衛五尺大漢，急得都快痛哭流涕了，“我真不是聳人聽聞啊，小海他真是不吃不喝啊！他要是像前陣子那樣，耍點兒小聰明也就好了，可他這次真是和您槓上了！”

顧威霆怒吼，“那就讓他死在下面好了！”

孫警衛悲哀的目注視了顧威霆半晌，淡淡開口說道：“首長，您不發話，我是不敢貿然下去的。所以，小海現在什麼樣，我一點兒都不清楚”

說完這句話，孫警衛自覺地走出了顧威霆的屋子。

顧威霆站起，頓覺頭暈目眩，好久才平緩過來。他已經三天三夜沒閤眼了，他故意支開孫警衛，故意對顧海的事不聞不問，就是想給孫警衛創造接應顧海的機會。他每天晚上躺在牀上，還在想著顧海蓋著那牀溼的被子蜷在地道里，哪想到他沒有蓋被子……

在屋子裡踱步數圈，顧威霆終於在那塊地板上停下來。

俯下細細聽著裡面的靜，連他這種敏銳的耳朵，都察覺不到裡面有任何靜。

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顧威霆猛地掀開地板，利索地鑽了進去。

一路彎腰前行，很快，發現不遠躺著的一道軀。

顧威霆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腳步都有些凌，後背無數次地撞到地道的上壁，溼的泥土蹭到了筆的軍裝上。

隨著腳步的近，顧威霆才捕捉到了顧海的呼吸，驟停的心臟在那一刻恢復了跳。

因爲地道里沒有燈，顧威霆看不清顧海的臉，單純地覺上去是冰涼的。孫警衛說的一點兒沒錯，顧海這裡沒有吃的喝的，沒有一牀被子，甚至連隔離泥土的單子都沒有。顧海的服就這麼合著地道的壁，早已經溼了鐵片狀，甚至還發出淡淡的黴味兒。

顧威霆去顧海的手，冰涼無比，和那晚給自己暖手時的況可謂天壤之別。

顧海突然攥住了顧威霆的手，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虛弱無力，相反，依舊在傳遞著一種頑強的力量。

“爸……”顧海了一聲，嗓音清晰。

顧威霆見顧海無大礙，暫時找回了幾分理智。

“你現在和我上去，乖乖聽我的安排，以前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

顧海還是三天前的那套話，“我是不會伍的。”

“待在我邊就這麼讓你難以忍麼？”顧威霆的聲音裡充斥著濃濃的悲憤。

“如果您可以接因子，我可以天天待在您的邊。”

顧威霆扼住顧海的脖子，心裡的溫度在一點點兒下降。

“我是不可能接你們這種關係的。”

“那您就上去吧。”顧海語氣淡淡的，“我在這兒好，在我看來，沒吃沒喝沒被子的生活遠遠沒有離開因子更難以忍。如果您有惻之心，心疼我在這苦，那您就不該強令我和因子分開，因爲那種苦比這種強烈一百倍。”

顧威霆磨著牙，“那種苦不在我的接範圍，就算是活活折磨死你，我也不心疼！”

顧海的聲音和暗的空氣融爲一，“好走不送。”

顧威霆鑽出地道的時候，有種想往裡面灌水，直接淹死顧海的衝。

“首長，您的二兒子已經在外面候了三宿了，怎麼勸都不走。”

聽到這條消息，顧威霆非但沒有毫，反而被白因這種行爲氣得不善！

“把他給我放進來，帶到我面前來！！”

白因走進來的時候，臉沒比顧海好到哪去。

顧威霆顧及到白因是姜圓的兒子，口氣還稍稍緩和了一下。

“誰讓你每天夜裡待在門口的？你知道這造什麼惡劣的影響麼？你知道你這麼做多讓我爲難麼？本來我以爲你是個懂事、識大的孩子，結果我發現我徹底看走眼了，你和顧海一個德行，只不過一個壞在面上，一個壞在骨子裡！”

聽完這一番話，白因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顧海呢？”

現在，除了顧海的況，白因什麼都不關心了。

這個表，這個問題，無疑挑開了顧威霆那不容侵犯的神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的況麼？今兒我讓你進來，就是讓你好好看看，你倆的任妄爲給自帶來多大的傷害！看到這個地道了麼？顧海不吃不喝躺在裡面整整三天了，什麼時候他不了服了，我纔會把他放出來。”

白因的心突然炸開了一個大口子，撕裂般的痛楚如洪水般向他涌來。

他進過那個地道，知道里面有多冷，他捱過一次凍，捱過一次，對於飢寒迫的滋味再清楚不過了。

白因突然俯下，企圖鑽進去，卻被顧威霆大力拽住。他不顧一切地掙扎，外面又進來兩個特種兵，強行將他制服住。

顧威霆將地板踹開一條大，卻故意不讓白因進去。白因蹬著，地道和自己不過十公分的距離，他卻無法下去，無法去看顧海一眼。

“聽好了，你現在跟我保證，以後和顧海斷絕這種關係，我立馬把人放出來。你們兩個中有一個妥協，我就不會爲難你們兩個，你自己瞧著辦！”

顧威霆的話像是一把尖刀刺進了白因的心臟。

他嘶聲朝地道里大吼，“顧海，顧海……”

顧海正在閉著眼忍著漫長的折磨，聽到白因的聲音，瞬間睜開了眼睛。

三天來，顧海第一次將頭扭向了地道口的方向，一道若有若無的在口徑閃爍著。他想開口迴應白因的呼喊，突然在那一刻噤聲了，他不能迴應，這一定是顧威霆的一個計謀，他不能讓白因相信自己真的在這裡。

“顧海，顧海……”白因的聲音越來越失控。

顧海在下面咬牙著，生生地將眼淚了回去，一聲沒吭。

“怎麼樣？想通了麼？”

白因赤紅的雙目看著顧威霆，眼睛裡的堅韌在一點點兒崩塌。

“您這是爲您的兒子提前挖了一個墳墓麼？您有沒有想過，您的前妻在天上看到這一切，會作何想？”

“你甭管是怎麼想的，現在我就是在問你！”顧威霆的眼神帶著目空一切的霸道，“答應，你倆相安無事，不答應，我就當白養了這個兒子！他死了我也認！”

白因的視線緩緩地移向地道口。

顧海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因子，你一定要住！你是我最引以爲傲的好媳婦兒，沒人鬥得過你，沒人威脅得了你，你不可以讓我失。

屋子裡被濃濃的投降氣息籠罩，白因的臉灰暗凝重，一條緩緩跪地，手死死住那道裂，破裂的嘶吼聲朝地道里鑽去。

“顧海，你聽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在地道里睡一天，我就在馬路上睡一天，你一天不吃不喝，我就一天不吃不喝，咱倆誰先妥協誰是孫子！！”

說完，猛地將地板踹了回去，嚴合，不留一點兒間隙。

甩開大步朝外走去，無視衆人瞠目結舌的目。

第二天夜裡，白因照例找了一蔽的角落，穿著一件溼未乾的棉，吹著小夜風，待自個的“樂趣”。

已至深夜，突然一雙溫暖的大手了過來，給白因披了一件厚大。

白因僵的脖子扭了過去，看到白漢旗那張溫厚的面孔，瞬間無數的愧疚和委屈泛上嚨，白因了脣，沒說出話來。

“兒子，私奔吧！”

白漢旗不輕易開口，一開口往往是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私奔的這種建議，普天之下也只有他這個做家長的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