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鹿城三天兩頭下雪,雪後更冷,北風如刀子一般,刻在人的臉上,大街上的人越來越。
農閒時分,村裡人都在貓冬,年底,城裡的活計越來越難找,鹿城的碼頭不過貨船,百姓們幾乎不出門了。
天未亮,李海棠梳洗妥當,往前院一走,見陳二嬸已經做好了早飯,拿著大掃把掃雪。
“海棠,這天出門得多穿點,仔細染上風寒。”
陳二嬸放下掃把,了手,裡冒著白的霧氣,“昨晚又下了大雪,出城的路不好走,聽說城北那片,有人家被大雪塌了屋頂。”
鹿城靠著邊城,氣候相差不大。窮苦的百姓人家,一大家子在茅草屋裡,冬日最是難熬,雪大了,塌屋頂,風大了,茅草頂子被風吹跑,每年冬日都有窮人凍死。
“這鹿城下雪了,估計邊城也跑不了。”
陳二嬸嘆息一聲,今年大雪來的早,就家裡那泥屋,牆壁裂開大隙,說不得這會兒已經倒了。
幾年,他們都不會回去,但是那到底也是家,不一般,總想回去看一眼。
“那等我上香回來,找個日子回去看看。”
阮氏給他們姐弟在縣裡置辦屋子,李海棠也想回去看看,屋子不住人,空著不好,琢磨請個勤快的婦人,偶爾去打掃一下院子。
家裡有馬車,陳二叔趕車,送李海棠和立夏到山腳下,白塔寺在山上,就得靠自己爬,一共是一千零一個臺階。
馬車上,角落放著紅泥小火爐,李海棠衝了姜棗茶,遞給立夏,“你在下河村出來,不太方便吧?”
前幾日,劉大牛牽線,立夏在下河村買了一屋子,帶著乾孃搬過去。
那屋子敞亮,靠窗有大大的火炕,立夏又是個乾淨的,門簾窗簾都用碎花布,有現代的小清新。
“天不亮我就出門了,我乾孃不放心我,非要和我一起來。”
立夏不似以往的愁苦,笑容滿面,母二人結伴,三更天上路,把乾孃送到鎮上的屋子,又來找李海棠。
下河村的村民淳樸,對外宣稱是寡婦,村裡人對們娘倆很照顧,原本立夏還想著肯定被人指點,風言風語避免不了,不想村裡人都特別友好。
“你想過以後咋生活嗎?”
李海棠抿了一口熱茶,這世道,子生存不易,立夏買的田地,只夠他們吃飽飯,就怕長此以往,有人起壞心思。
現代子是能自強自立,但是,在大齊,子卻註定要依附男子生存。
“我不知道。”
立夏垂眸,在秦家的日子,就和在地獄裡一般,不見天日,隔幾天就要忍一番待,有時候想,是什麼支撐自己活下來的,而不是找一繩子吊死。
“海棠,你知道,有些事,不是我想當沒發生過就行的。”
立夏搖搖頭,勾起角,笑容勉強,“鹿城和邊城這麼近,我要是欺騙了別人,早晚會有餡的一日。”
所以,立夏不考慮嫁人,和乾孃一起生活,將來也打算給乾孃養老送終。
“先不說嫁人,你打算靠啥謀生?”
立夏的格就和草一樣,忍,堅韌,說的沒錯,如果別的小娘子有這般過去,就算不死,也瘋癲了。
從秦員外那邊拿的錢財有限,吃喝都得要銀錢,總不能坐吃山空。
“我除針線活,幾乎什麼都不會。”
立夏攤手,和乾孃學做鞋墊,去集市上擺攤,賣給來往的商販走卒,賺了幾百文。
“不過,這幾百文錢還要去除布料和針線的本,算來算去,也只夠補家用。”
賺錢沒有想象的容易,村裡的婦人,幾乎人人會補,打絡子,做鞋墊,集市不大,有十幾家都是做這個生意的。
“陳二叔,你喝口熱水。”
李海棠敲了敲前面的小窗戶,給陳二叔遞過去熱水,冷風順著窗口鑽,讓混沌的腦子清明些許。
去白塔寺路過城北地帶,這邊多是窮人,有幾戶人家的屋子被吹個東倒西歪,衙門設立小小的粥棚,不人在排隊等候。
“排隊,你看不到?你應該在我後頭!”
人羣中,有一個穿著帶補丁棉襖的婦人,大聲嚷嚷,指著胖胖的婦人罵道,“死胖子,你一冬天不吃都不死,非要和我們窮苦人搶一口粥飯?”
“你是哪來的腌臢貨?”
胖婦人不甘示弱,反過來推搡,因爲隊問題,二人扭打在一,滾到街道上。
陳二叔趕拉繮繩,氣得大,“幹啥啊,想死自己去石頭,一個勁兒往馬蹄子下面滾,是想瓷兒?”
“陳二叔,停一下。”
李海棠順著小窗戶張,潑婦之一,是的老人,孫興的娘孫寡婦。
孫寡婦還是那麼剽悍,戰鬥力不減,就是不知道何時來了鹿城。
“娘,算了。”
孫興穿著破舊的長襖子,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到底是念過書的,不屑開口罵人,和潑婦一般見識。
“算啥啊,算了咱娘倆喝風嗎?”
孫寡婦瞪了自己兒子一眼,終究停下手來。劉氏一死,了李家村一霸,沒人敢找不痛快。
本以爲能過上好日子了,誰知道秦員外掛了,兒子丟了飯碗,那個兒媳,提起來更讓上火。
“娘,咱們還有點銀錢,我給人寫書信賺了點,明年開春就好了。”
孫興丟不起這個人,小聲地勸說,怕娘不管不顧,把他那點醜事說出來。
“哼,行吧。”
孫寡婦恨鐵不鋼,那兒媳,要長相沒長相,要材,沒材,人高馬大,比村裡的大柱子還要壯實。
若不是圖著兒媳有個做掌櫃的爹爹,能同意親事?那當真是好白菜被豬拱了,當然,孫興是那顆大白菜。
找了這樣的好吃懶做的兒媳,也就罷了,日日鬧著要爺們伺候,還給孫興買補子的湯藥。
一滴十滴,誰也不是鐵打的,看兒子日漸萎靡,孫寡婦碎了心。到底是夫妻之間的房事,做孃的沒法子說,孫寡婦只能暗示幾次,後來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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