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覺得有些無趣,獨自出來尋幽訪勝,算是散心,偏偏遇上這樣的事兒,早知不來了。只是現在還要借乘人家的船回去,也就姑且湊做一席。道一聲:“討擾了。”就揀個邊角的位置坐下來。
金聖傑卻不肯放過他“我來杭州,遍邀名士,只是聽說許兄你家住錢塘,纔沒有請到。今日真是天大的緣分,我先敬你一杯。”
許仙也不多言,笑著飲了。
金聖傑一笑道:“這下可到你了。”
許仙奇怪道:“什麼到我了?”
“詩啊,先前開席前說好的,若要席,先要有一首席詩,便是以這大雪爲題。而且詩中不能有一個雪字。許公子大才,想必是沒有問題吧!”金聖傑卻是存心要考一考許仙,開席時只管吃喝,哪裡什麼開席詩。旁邊的人也不拆穿他,只是在一旁看熱鬧。
許仙心中哀嘆一聲:我就知道。
也不推卻,說道:“詩來了。”席上人大爲驚訝,這題雖然不能說極難,但也沒這樣說來就來的,金聖傑也好奇這許仙能出什麼詩來。
許仙把玩著手中的杯子,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道:“湖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上白,白狗上腫。”
“哈哈哈”衆人鬨堂大笑,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坐的諸人有哪個是對許仙這江南四小才子之首的名頭心服的。見他來了,狂傲不羈的金公子如此客氣,心中不滿的又豈止夏子期一個人。這時候還不放聲大笑,出出這口惡氣。
許仙把玩著手裡的酒杯,看看衆人大笑的臉,無聊的將目投向亭外那漫天的雪花中。天地遼闊,這笑這人,與之相比,都不值一提,他自己尚不察覺,一種淡泊的意味在他心中蔓延,漸漸深骨髓。
“好!”猛地一聲好聲打破笑聲,金聖傑猛地一拍桌子,嚇了所有人一跳。“無一雪字,雪意盡出,而且詼諧多智,不落於俗,許兄果然大才。”
許仙心道:這金聖傑到有些才學。他的這首詩可以算是打油詩的鼻祖,雖然不依平仄,但能流傳千古足以證明它的價值了。此刻也只是拱拱手道:“多謝。”
看衆人飲酒談笑,許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潘玉,只不過現在的主角換了這個金聖傑。只是他沒有明玉那種圓轉如意,更每個人都到如沐春風的本事,反倒癲狂恣意,像是上帶刺。雖然善於笑謔,但玩笑間總不大估計別人的,不過隨著幾次鬨堂大笑,這氣氛倒是火熱的很。
不過他和潘玉有一點相同的是,所有人都要結他。大夏朝並不抑商,反而多有鼓勵,商人的地位雖然不可能比讀書人高,但也是僅次而已。江南首富金萬也不只是個普通商人而已,商勾結可不是現代才發名出的詞。
一羣男人,哪怕是讀書人,在一塊聊天,再喝點酒,話題總是不由自主的轉到那方面上。哦,用他們的說法是眠花宿柳,都是滿臉通紅。
夏子期道:“金兄,小弟早聞揚州十豔的大名,想必你都一一嘗過了吧!”
另一人紅臉的書生應和道:“豈止十豔,你不聞連去年揚州的花魁蘇婉蘇小姐都了金兄房之人,聽聞金兄沒有參加這次的初雪試就是爲此,若是參加了。”他本想說“就是江南第一才子了。”但還擔心這話傳到潘玉那裡,就此僵在那裡,又靈機一轉道:“定在那四小才子之上。”
金聖傑眨眨眼,戲謔道:“怕我就是這江南四小才子之首了吧!”
許仙這個現任江南四小才子之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夏子期立刻發難道:“許兄爲何發笑?金公子的才學可是我們都佩服的。”
許仙笑著搖搖頭道:“我絕無取笑金兄之意,只是突然想起個事兒來。”
金聖傑好奇道:“什麼事?”他爲人好詼諧,對趣事比對詩詞更興趣些。
許仙輕咳兩聲,清清嗓子道:“黃蜂同老鼠結拜,請在下過去做個盟證,在下不得已,列在第三人。朋友問我:怎能列在鼠輩之下?”
金聖傑極識趣的接到:“爲何?”
“他們兩個一個會鑽,一個會刺。我只能讓著他們了。”
金聖傑立時放生大笑,夏子期和紅臉秀才滿臉臊,狠狠的瞪著許仙。許仙也不在意,自斟自飲了一杯,慢悠悠的喝了下去。
旁人有打圓場道:“金兄久在揚州流連,今日方來這杭州,不知道風如何,比之杭州又是孰優孰劣呢?”
金聖傑想了想,似乎在懷念當初的風liu時,臉上還帶著陶醉的神:“千金買一笑,夜夜笙歌曉。或買醉度今宵夢,或作詞付與櫻口低唱,當真是天堂一般。這杭州雖稱人間天堂,但無非是那些青山綠水,比起揚州的景緻還差著許多。我只怕這綵姑娘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
在座的衆人都是杭州人,越是古時候,通不便,地域觀念反而越強。聽金聖傑這麼說,都是面不予,但卻是無人反駁,一時有些冷場。
卻聽一人道:“縱豆蔻辭工,紅樓夢好,難賦深。”許仙正自搖頭晃腦,做哀嘆狀。
金聖傑一驚,正要說些什麼,卻聽青小廝了聲:“綵姑娘到了。”
衆人都直起子去,果見一個畫舫冒雪而來,靠岸停下。一個青子出來道:“外面雪大,請諸位上船。”
金聖傑笑道:“這位綵姑娘的架子倒是大的很,看來我們這席宴,要三易其舍了。”
許仙站起來道:“金公子,我就不去了,還借你的船送我回去吧!”
金聖傑卻來拉住許仙道:“那怎麼好,聽你那三句話,極是微妙,我還要再請教一番呢!”
“酒逢知己千杯,話不投機半句多。”許仙和這羣人基本上屬於話不投機,倒是這上滿是鋒芒的金聖傑倒還顯得有趣一點。但也沒想著湊這個熱鬧,堅持了一番。金聖傑只得命手下船伕送許仙靠岸,但許仙剛要登船,卻又被他拉住。
回頭之間金聖傑眉弄眼“有席詩自然也有離席詩,許兄若能出自然作罷,若不出,我當即讓我這船遠遠駛離,憑你非得跟我吃完這場宴席不可。”
許仙知道這紈絝公子上了扭勁兒,真是九頭牛拉不回來,“要怎麼個法?”
金聖傑笑道:“你既然說這杭州好,就以這杭州爲題,還得我滿意才行。不過我也不爲難你,你若說一句不出,我就放你走。”以杭州詩,誰都能來,但若要讓他滿意真是千難萬難。而文人好名,個杭州都不出,那真是出了大丑。
許仙一時躊躇,等著登上畫舫的書生都急不可耐,但做東的金聖傑不上畫舫,他們怎麼能上,能請綵的畫舫,花費絕對不菲。
綵在畫舫中隔著窗簾問道:“青鸞,他們怎麼還不上來,難道要我去請嗎?”
青鸞轉臉小聲道:“小姐,是那個作弊的許仙,人家他詩呢?我們先等等,我看他怎麼丟醜。”對潘玉和許仙的怨念那是相當的深。
許仙想了一會兒笑道:“詩是不出。”趁著金聖傑一愣,掙了他的手,跳上了船。
金聖傑著臉道:“罷了,罷了,送這俗離開。”就命船伕開船。青鸞拍手笑道:“果然是個草包。”
船慢慢駛離,許仙站在甲板上笑道:“詞倒是有一首。”
衆人的目不由再一次被吸引到他上。夏子期不由想到第一次見到許仙的景,那時的許仙雖然坦,但也並沒有留給他太大的印象。
風雪中那道衫飛舞的影,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如此飛揚。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池誇。”
誦聲過風雪傳衆人耳朵,船上那人在風雪聲和誦聲中見見遠去,最後約見他一拱手消失在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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