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陸清靈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霍振熙耳中便如雷鳴一般。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意外跟狂喜，滿心隻有一個想法——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是昭昭！

昭昭就在這裡！

陸清靈這句話剛出口，霍振熙已然到了馬車門口，那樣從無畏懼的天下兵馬大將軍霍振熙，此刻骨節分明的手竟然微微有些抖。

他反手掀開馬車門簾，出稜角分明的臉龐：「昭昭。」

他的目穿過重重人群，落在陸清靈上，與陸清靈目織，便是難解難分。

可是很快，霍振熙就看到了，陸清靈的小腹……果然一片平坦，而旁的蕭鴻軒，正親而近地挽著的手臂。

狂喜的心彷彿突然被一盆冰水澆，整個人贅冰窟。

為什麼……孩子沒了？

霍振熙愣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他想問問陸清靈好不好，問問陸清靈孩子的事。

可是，這個問題，會不會是對的傷害。

而的答案，他又是否能承得起？

而陸清靈，也看到，就在心焦急激，恨不得立刻衝上去的時候，霍振熙卻隻淡定地坐在馬車上，甚至連看到他們的孩子都沒了，也沒有半分想要下來的意思！

千萬人說，不如他一人做。

果然，他並不在乎這個孩子對不對？是因為龍韻也有了他的孩子嗎？

陸清靈想了千百遍，見到霍振熙的時候要如何，問他好不好，問他去了哪裡，問他有沒有想……

可是現在看起來，一切都隻像個笑話。

的激，的祈盼，於他而言，聊勝於無。

陸清靈的嚨突然變得乾啞，連話都說不出來，半晌才輕聲道：「含，你，還好嗎？」

霍振熙一隻手撐著馬車門簾，另一隻手藏在側，攥到骨節發白。

孩子的事，蕭鴻軒的事，還有他的……連岑今都說沒法治，雖然有最後一希在陸清靈上，可是他不願意在這樣的況下，在跟蕭鴻軒站在一起的時候，出一點點弱來。

他亦不知，陸清靈是否真的如龍韻跟呂鵬所說，已經將他當過去式，轉而和蕭鴻軒在一起了。

若真是那樣……他又有什麼資格，什麼立場來跟傾訴呢。

自取其辱。

「好。你好嗎？」霍振熙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隻能幹地問出這一句。

一眼不錯盯著他的陸清靈，忽然笑了。這笑容，看起來灑，隻是其中苦隻有才知道。

好，果然是一個好。

當然是一個好。

他怎麼會過的不好呢，戰場是他的歸宿，人，或許隻是戰爭閑暇時的調劑而已。

陸清靈的心突然死了，不想再去追問霍振熙跟龍韻的關係。

他喜歡誰不重要，他喜不喜歡，才重要。

一個心裡沒你的人，沒有龍韻，也會有其他什麼韻，總之……他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了。

陸清靈眼前的畫麵突然有些恍惚，視線出現了巨大的黑影——這是暈倒的前兆。

陸清靈咬牙撐住，側頭幾乎是乞求道：「蕭大哥，你，你帶我回去，我有些站不住了……」

這是最後一尊嚴了，不能當著霍振熙跟龍韻的麵暈倒。

蕭鴻軒微微一，在耳邊道：「好，那你扶穩了。」

這副樣子落在旁人眼中，頓時生出了幾分旖旎滋味。

唯獨霍振熙此刻，雙目充，若不是腳無法行走，他此刻隻想衝下馬車，飛到陸清靈麵前，抓著陸清靈的手，狠狠將拉過來按懷中！

可是他不能，如今，他不過是一個半殘廢而已。

如果陸清靈真的跟著蕭鴻軒更加幸福，他又有什麼資格打擾？

陸清靈緩緩點頭，蕭鴻軒便朗聲道：「霍將軍，今日你已見過靈兒，知一切安好，我們便不再多敘，就此告辭。」

霍振熙的手幾乎攥出來，看著陸清靈跟蕭鴻軒轉頭要走，心中如同死灰般絕。

呂鵬低聲道：「將軍，咱們也走吧。」

現在這場麵，實在是太侮辱人了，隻是現在人多眼雜，將軍份已經暴，再不走，恐生事端。

霍振熙明知此刻他沒資格留陸清靈，可是到底忍不住，聲音微微有些抖：「蕭公子，昭昭乃是子，既然我們夫婦已經見麵，昭昭自然是應該跟我一同回去，對否？」

他甚至不敢問陸清靈，唯恐聽到拒絕二字由親口說出。那樣，他此生，往後歲月，當無半點期盼與芒。

蕭鴻軒笑道：「霍將軍，如今戰事張，你前線，局勢變化多端，危險叢生，為何非要帶靈兒一同涉險？況且靈兒為大梁昭華大長公主，如今留在這傷患營中為人療傷治病，多得百姓戴，亦是大梁皇室的責任，霍將軍不會如此不識大吧？」

「昭昭，你也是這般覺得的嗎？」

也覺得前線危險，我帶你一起去太自私了嗎？

陸清靈此刻已經搖搖墜，若不是蕭鴻軒一隻手繞過的後背環住，讓在他上，恐怕此刻連維持站著的力氣也沒有了。

甚至說不出話來，隻勉力一點頭。

點頭……

霍振熙放下了簾子，他承認他膽怯了，那個點頭的意味，讓他心中那一的倔強跟驕傲、自信，分崩離析，瞬間瓦解。

他不敢再問，不敢再聽，不敢再跟陸清靈有任何的視線流。

他真的害怕從陸清靈口中說出決絕的話來——就像當初大長公主冊封典禮上一樣。

明知道心有苦衷，可是那樣決絕的話語說出來，還是會讓人無法承，讓人如墜深淵。

「鵬，我們走吧。」既然不願，那他隻能尊重。

霍振熙草草吩咐了一句，死死咬住牙關，車廂裡，他潔白的鬥篷上，一滴、兩滴……從角湧出。

就連跳崖的時候他都沒有怕過，可是現在，他害怕了。

他沒有懼怕過任何敵人，也沒有對任何戰場遲疑過，可是現在，就是這個小小的傷患營地，讓他覺得比地獄深淵還可怕。

馬車緩緩駛離，不傷患跟士兵都跟了上去，追問著戰爭何時結束，追著看堂堂霍大將軍跟呂將軍的風姿。

營地裡，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

陸清靈死死盯著霍振熙離去的馬車，「噗——」一口噴出。

同樣覺得地獄深淵的人，不止他霍振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