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還是很熱鬧的，或許這麼久的戰爭以來，大家都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所以今天借著陸清靈跟蕭鴻軒親的喜悅，大家都放鬆自己悄悄了口氣。

蕭家的商隊送來了不食酒水，雖然不如正式婚宴上的那麼緻，但是分量足夠，管飽。

這對現在的災民來說，比什麼山珍海味都好。

親儀式簡化了，在大家的關注下，蕭鴻軒牽著陸清靈的手，含笑道：「靈兒，今日你我親，父母雙親不在，便一拜這天地，二拜這人間，三拜你我。」

陸清靈微笑點頭，心中卻不免想起上次跟霍振熙親的時候，一樣如此簡陋，可是當時心裡卻是滿滿的快樂。

「蕭大哥……」

蕭鴻軒正要拉著陸清靈彎腰拜下去的時候，陸清靈卻突然喊了一句蕭鴻軒。

蕭鴻軒臉上的笑容僵起來：「靈兒，怎麼了？」

「蕭大哥，我還是覺得……」陸清靈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自己現在心中的覺。

很激，也是必須，可是總覺得心裡有什麼地方空的，沒有填滿。

蕭鴻軒盯著陸清靈，都到了這一刻，他們已經在拜堂了。

這外頭數百人看著他們親，陸清靈若是現在說出不願意的話來……

蕭鴻軒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靈兒，求你，不要說。」

可是蕭鴻軒越是這樣，陸清靈就覺得越是不該：「蕭大哥，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不能這麼自私，為了託付孩子就毀了你。」

「不，靈兒，你跟我親不是毀了我，你若是現在不與我親，你纔是毀了我。」

蕭鴻軒心中痛到不能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他都做了這麼多，靈兒還是不肯接他？

哪怕霍振熙死了，也不到他嗎？

而不得，勢必生恨，蕭鴻軒看著陸清靈，心中千萬遍祈禱：靈兒，別說，求你，別說。

可是陸清靈盯著蕭鴻軒半晌，終於還是搖了搖頭：「蕭大哥，對不起，我還是不能……」

蕭鴻軒的眼睛睜大，不敢置信。

陸清靈神溫卻堅決。

然而，陸清靈的話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就在說到「不能」二字的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來劇烈的轟隆聲。

似山崩地裂一般！

似千軍萬馬一般！

「轟——」

「轟隆——」

蕭鴻軒下意識把陸清靈抱進自己懷裡：「靈兒小心！」

而澤湖湖畔的災民們此刻都到極大的震，遠原本漆黑的夜裡突然燃起火來，馬蹄聲，炮聲，廝殺聲，聲聲刺耳。

「打仗了！」

「打到澤湖了！」

「大家快跑啊！」

這一晚到底沒能讓澤湖湖畔的這些災民緩上一口氣，反而讓他們置於更加危險的境地中。

歷盡千辛萬苦才從戰火中逃出來，卻沒想到這一日戰火竟然又蔓延至此。

大家臉上都出絕的神來，紛紛躲避著炮灰，往更遠的地方逃去。

蕭鴻軒這邊，隻護著陸清靈，慌之中與蕭家商行的人也失了蹤跡，隻能夠攙著陸清靈，跟災民一起逃難。

戰爭是殘忍而公平的。

萬貫家財也好，滔天權勢也好，這一刻都沒用，跟那些隻有破布蔽的災民一樣，為了活下去而拚死掙紮。

陸清靈裹著鬥篷，腳步匆匆，可惜太虛，腳步一，差點兒倒在地上被人踩。

蕭鴻軒連忙扶起來，可是陸清靈了腳踝，臉上失：「蕭大哥，不行了，我的腳傷了，我沒辦法走了，戰火快要燒來了，你別管我了，你先走。」

蕭鴻軒看著遠方，他知道這場戰火的來由。

霍振熙回來了。

他是戰神，他所降臨之地，霍家軍必將勢如破竹，一往無前。

是巧合，還是必然？霍振熙的戰火徹底摧毀了蕭鴻軒跟陸清靈的婚宴。

蕭鴻軒出一個慘烈而絕的笑容來，在漫天火焰的映襯下，看上去可憐又可怕。

他蹲下來：「靈兒，我不會拋棄你的。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會丟下你，隻有我不會，生生世世，我們都要在一起。」

陸清靈苦笑，生生世世？如今都不知道死了會通往哪一個世界，是回去原來的世界嗎？

還是又去往另一個不知道時空的地方？

又或者，煙消雲散，徹底泯滅於塵埃？

陸清靈搖頭：「蕭大哥，你我親之事原本隻是做戲，隻為了託付兩個孩子給你，現在實在不必要如此對我。」

蕭鴻軒抿著，十分固執：「靈兒，這些話你就不必說了，無論你生與死，無論是壽命長短，你是我的妻子，我絕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陸清靈被蕭鴻軒背了起來，恍惚間想起來曾經也有人這樣對許下過承諾。

可是那個人沒有信守承諾，先丟下了。

留在這孤零零的人世間苦撐。

蕭鴻軒背著陸清靈艱難地跟著人群行走，炮火轟鳴，大家都十分驚慌，不時都會有人撞上來，蕭鴻軒原本也是生慣養，雖然常年在外行走也能吃些苦，但是到底不比那些練家子。

此刻被人撞得東倒西歪的，好幾次都差點兒撲到地上去了，第一反應卻是護住陸清靈。

陸清靈眼淚掉下來：「蕭大哥，你不必這樣的。」

蕭鴻軒沒有說話。

他知道，霍振熙就在不遠了，這戰火，不是霍振熙向淮南府、向西南十二州府燒的，也是向他蕭鴻軒燒的。

所以他隻能賭，賭陸清靈的不忍，和愧疚。

他就是要傷，就是要忍，就是要不顧一切，將生死置之度外地救、保護。

這樣才會愧疚，才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離開他。

他就是要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他，若是離開他，便每一刻都會忍心靈上的煎熬，從此再也不能放聲大笑，開懷對人。

要知道，這世上能讓人肝腸寸斷，心如刀絞的，如果不是，那便隻能是愧。

他得不到陸清靈的，便要讓生生世世都愧疚，永遠永遠得不到解。

「轟——」

不知道是哪裡的土炮炸開，帶著熾熱火焰的碎片炸過來，人們慌做一團。

而陸清靈驚恐地發現，背著的蕭鴻軒，搖搖晃晃，轟然倒地。

倒地之前，還用手撐住陸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