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京裡一直都流傳著恩榮侯府的「花邊新聞」。

都是恩榮侯一點沒學到當年榮王爺的氣勢，這麼多年，是流連煙花之地，好不容易選了個姨娘回來，結果還是煙花之地的姑娘。

這也沒什麼，問題是……這姨娘脾氣又大，子又躁，急了能夠跟恩榮侯對打。

不不不，對打還是為了照顧恩榮侯的麵子，通常來說，恩榮侯都是被打的那個。

這一次恩榮侯一路往南邊遊玩，據說一路都是被青柳姨娘收拾的。

好不容易去秦樓楚館過了一夜，天還沒亮，人都沒醒就被青柳姨娘揪著耳朵從床上拉下來了。

這可是榮王唯一留下的後人啊，眼看著自家弟弟欺負了，這沒親沒出閣的月華郡主竟然也一路趕去了江南，誓要賣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

這訊息可是讓滿京城的人都笑了半天。

隻是也隻笑了半天而已。

因為……名震天下的兵馬大將軍霍振熙，歿了。

這個訊息傳到京城跟傳到江南的意味大不一樣。

就在京城滿朝文武岌岌可危，天不亮就到宮門口等著皇上上朝商量對策的時候，遠在江南茶山的沈老先生跟陸清靈也收到了這個訊息。

「不可能！」陸清靈隻看了那封信的頭幾個字便不肯再看下去。

老先生也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不是我老頭子瞞你，實在是這訊息……黃傑雄跟呂鵬你總認識吧？他們親手寫來的信。」

嘉嘉跟小七紅著眼睛站在一邊，小小的手掌握著。

陸清靈低頭，半晌才微微笑了笑：「不，除非我親眼看到他的，不然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相信他死了。」

霍振熙怎麼可能死。

不看到怎麼就認為他死了？就憑一些分不清是誰的？就憑一些服配飾的碎片？

「老先生不會這麼容易相信人吧，這樣的把戲難道不是老先生五年前玩剩下的嗎？」

怎麼從十二城池的城牆上當眾躍下，又是怎麼被所有人誤以為死亡又重生的，難道老先生不知道嗎？

不看到，不會認的。

老先生嘆了口氣：「你啊你，真不知道這樣倔的子是隨了誰。無論你信不信，西南肯定是不能去的，如今西南已經開戰，連紅大炮都用上了，著實不能再去。」

陸清靈麵上是風輕雲淡的笑容，很鎮定，必須鎮定。

「老先生說的巧了，我什麼樣的戰場沒上過，當年在西北的時候還不是懷著小七打的仗。西北的仗可是跟外族人打的，西南薛家而已，這才哪兒到哪兒。」

陸清靈看上去一丁點兒都不在意，可是誰都沒有忽視握著信繃到發白的指節。

甚至在微微抖。

老先生也發了脾氣：「含的訊息是霍家軍送來的，這世上若是你還該信一個人，倒不是老夫我，而是含親自帶出來的霍家軍！」

「不，這世上我除了自己，誰都不信。」陸清靈冷笑道。

是，隻信自己。

在今天之前，信霍振熙超過信自己。

但是此刻，不相信霍振熙會丟下，所以，隻信自己。

「罷了罷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老頭子我是不會允許你去西南的。你什麼也別想了，就在這茶山上好好休養，我聽小七說你思慮過甚，便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腹中的孩兒想想！」

老先生亦是忍不住，陸清靈腹中的孩子……恐怕就是霍振熙的腹子了。

「霍家軍那邊暫時由黃傑雄跟呂鵬掌管著。目前西北還算平穩，寧王一定也收到了訊息，西北的霍家軍，你若是想爭上一爭，老夫還能幫幫忙，但是這時候你要去西南，便想都不要想。」

陸清靈傲然笑道：「我從來沒想過要霍家軍，我要的隻是他霍振熙。」

老先生走了，嘉嘉跟小七站在陸清靈麵前，目都有些暗沉。

他們比陸清靈更早知道訊息，自從陸清靈懷孕，霍振熙便說了要安心養胎，正好嘉嘉跟小七也大了，他帶著他們見見世麵，學學計謀，不是壞事。

所以這封信，反倒是他們倆先看到。

求證，他們已經做了太多，隻是這封信沒有任何意思能夠讓他們產生懷疑的地方。

小七擔憂地道：「娘親，你不要傷心，你好好休息。」

陸清靈微微一笑，手在小七臉上了，又看了看嘉嘉：「嘉嘉，小七，哇——」

陸清靈才剛開口，便一口鮮噴濺而出。

「娘親！」

「娘！」

小七跟嘉嘉驚恐出聲，連忙扶住陸清靈。

陸清靈搖晃了兩下才終於站穩，看著服上的漬，臉上出一種恍如做夢般的神，竟然是笑了下：「嘉嘉，小七，你們長大了，懂事了，娘親覺得很欣。」

「娘親……想要去西南找你們爹爹，你們倆在茶山跟著老先生好好的，等娘親跟爹爹回來好不好？」

小七「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不好，不好，不要，小七不要跟娘親分開！」

嘉嘉也是哄著眼眶道：「娘親，西南已經開戰，如今從江北開始，到淮南，寸步難行，你現在這樣實在不適合去。」

不適合？

這個時候還能講適不適合？

陸清靈微微笑了笑，目留地看著兩個孩子，半晌才點頭：「好，娘親聽你們的，不去，讓別人去幫忙找，好不好？」

嘉嘉跟小七這才點頭，鬆了口氣。

隻是念著陸清靈緒不穩，當晚，小七不肯回自己房間，就在陸清靈腳邊睡了。嘉嘉也沒睡著，在外間守了一夜，蘇嬸子跟蘇伯抬了張塌過來，嘉嘉才在塌上打了個盹。

唯獨真正沒有睡著的，隻有陸清靈一人。

幾乎是徹夜盯著床頂天花，似乎想要從上麵看到某個人的影子一般。

霍振熙，你敢死？

你敢死，我就敢追。

你知道我的，我去過另外一個世界，我過過兩輩子。

所以，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