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鵪鶉

曹醒眼睛落在那方合扣的金冊上，隔了一會兒，方長長地嘆了口氣。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老氣橫秋得像個老父親，側過，無奈地同不懂事的小姑娘輕聲嘆道，“這金冊，多人家想要，多人家拚了命地去搶...我卻一點也不稀罕——至，我不希自己妹妹拿到這方金冊。”

含釧頭一，像隻乖順的鵪鶉。

曹醒笑了笑。

這丫頭，裝乖裝順倒是信手拈來，可心裡主意打定了，就算是再勸，也勸不。

“皇家，甚至，簪纓大族裡，極有後嗣不納妾。有的為了子嗣，有的男人喜新厭舊，有的是各方的力與不得不屈服的原因...越是豪門大家，後宅便越復雜。三皇子恪王迎娶正妃不過一年，後宅中已有兩個側妃，和外人不知道的通房、侍妾...當今聖人更是有一後四妃八嬪，還有數不清的人、才人、貴人...”

爹孃死得早。

祖母也是個樂觀開闊之人。

有些難聽的話，隻有他說給妹妹聽。

“你可能接？”

曹醒跪在爹孃的牌位前，語聲毫沒有起伏，用極為平淡的語調強迫含釧直麵這些艱難的問題。

含釧形一。

小祠堂中檀香裊繞，含釧深深吸了口氣，心緒隨著那縷裊裊的香煙漸漸平息下來。

這個問題，當然想過。

甚至，在夢裡，的份就是妾室。

與徐慨的，從不懷疑，帶著作弊一般在夢中就有所驗證的確認，與今生兩人各自勇敢的助攻，方能解開心結一頭撞進去——可再傻再天真，也不得不想到曹醒提出的那個問題。

如果徐慨納妾，或是邊有其他的人怎麼辦？

如果在孕期，或是小日子不方便的時候，又怎麼辦？

如果徐慨今生在很久很久之後遇到了一個他更為傾心的人，又該怎麼辦？

含釧輕輕抬頭，聲音平緩得和曹醒如出一轍，“我不能接。”

曹醒微微頷首，示意妹妹繼續說下去。

“如果如你所說，發生了這樣的形，從今以後，我隻是秦王妃。”

含釧笑了笑，“我有錢，有宅子，有私產，有好，有手藝，甚至有祖母為我買下的萬畝良田與莊子，我還有曹家，還有我的哥哥，疼惜我的祖母，一心一意維護我的小雙兒和鐘嬤嬤，還有白爺爺，還有拉提和崔二...甚至還有手帕——你不知道吧，尚家姑娘和戶部尚書左家的孫如今與我可好了，我們還一起淹過人...打過人...撒過謊...捉過...”

含釧求生極強地止住了“”這個字。

趕忙扯開角，莞爾笑起來，爭取盡快拉走曹醒的注意力。

“我會收拾好心，當好我的秦王妃，甚至可以藉由這個份走南闖北地看一看、吃一吃——徹底放下對徐慨的依與意，就像嫁給一個合適的人一樣。”含釧比了個作，在空中畫了一個下垂的弧形，“徐慨其人，為人板正方直，就算最後再無分，也不會做出極為過分的事——看人，要看最低。”

對於這一點，曹醒倒是認同的。

和徐慨出生死闖一趟北疆，他承認徐慨是個爺們兒。

徐慨雖沉默寡言，時不時帶了幾分板正固執，可不得不說，無論是從心智、為人、事、手腕...徐慨都不是個弱者，甚至有敏於人、先於人、優於人的某些特質，比如韌、比如聰明、比如忍。

當時他們被困在西瓊部落原址，馬無草料，人無水源與補給。

同行的吏想將西瓊部落剩下的十來匹馬殺來吃了。

徐慨不允，不僅不允，還一鞭子了過去，立下誓言，誰敢西瓊部落的馬，就將誰當場斬立決——徐慨一雙眼赤紅，和馬兒一樣揪起地上的荒草塞進裡，喝早上難得的珠，吃在荒草中四逃竄的鼠類與蟲子...

在徐慨狠戾且決斷的麵前，無人敢那幾匹馬。

當安娘帶領三千兵殺回來救下他們時，那些韃子看到他們後的活馬，十來個人朝他們跪下了。後來他們才知道，北疆草原上的韃子馬如命，邊的馬很多是自己親手接生的，他們把馬看作兄弟、看作親子、看作摯友。

他毫不懷疑，如果當時他們殺掉馬匹以充，折返回來的韃子就算不殺了他們，也不會容忍他們同行。

如果他們未曾與這一隊人馬同行，那後麵的事，都不會發生。

他們會灰溜溜地回京，北疆的事兒辦砸了，且膽子被西陲軍嚇破了，一個任務也沒有完。

他去過北疆，並且去過三次，他尚且不知北疆人對馬匹的。

徐慨如何得知？

他曾私下問過徐慨，為何要這樣做。

他至今記得徐慨的眼神和那句話——

“那不是我們的東西，憑什麼殺掉供我們充？”

徐慨是一個極度自律之人，嚴於律己，也嚴於待人，對於這個兄弟，他曹醒是認的。

嗯...

可兄不兄弟的另說，他把徐慨當兄弟，徐慨把他當大舅子，這就有點奇怪了！

並且，當初他都規劃好了，給含釧找一個...哦不，老實的男人，兩口子在曹家的庇護下過一輩子，不也好的嗎？關於這點，祖母是認同的，誰知這才過多久？？

金冊都下下來了！

金冊一下，聖旨一頒，他們還有拒絕的餘地嗎？

聽含釧所言，這是出乎曹醒意料之外的回答。

曹醒怔愣片刻後轉過頭去，神嚴肅地問含釧，“你當真這樣想？”

含釧看著哥哥的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合則聚，不合則散。

歷經兩世，這個道理，還是想得通的。

隻是嫁人為妻，縱然不合也不能隨意散掉。

那隻能收拾起心，不妄求不奢不期許，將重心與緒都放在自己喜歡且熱的事上——有錢有孃家，做什麼不行？

就算是現在，也有例子的呀。

許閣老的妻室常年居住在香山別莊小院裡，養貓養狗，甚至還寫了一冊很不錯的遊記——這不就是當初魏書生提出的生活嗎？

第三百七十二章 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