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應該是在夔王府,所以你去各個衙門都打聽不到。”
周子秦瞪大眼:“夔王送來的?”
“嗯,我想應該是他。”說著,又將卷軸迎著日看了看。但在濃墨之下,厚實的紙張之后到底有什麼,無論誰也看不出來。
周子秦抓耳撓腮:“這三個涂的背后是什麼,也讓人著急的……我真的好想知道啊!”
“這個,你倒是真的可以知道。”黃梓瑕將這個卷軸又卷起來,遞到他的手中,“來,我們去你那邊,把上面的墨給洗掉,看看藏在下面的,究竟是什麼。”
“……你不是說,這個東西很重要,不能毀掉嗎?”他拿著卷軸,小心地問,“我上次說過的,在上面的墨被菠薐菜制的水消掉之后,下面被遮蓋住的墨跡可能會顯現出一剎那,但也只有一剎那而已,很快的,下面那一層墨也會立即被消融殆盡,毫不存的……”
“無所謂了,事到如今,毀不毀掉都已經沒有意義。”黃梓瑕嘆了一口氣,到屋去拿了一件斗篷披上,遮住自己的軀,“走吧,我們把這最后的一層,揭出來。”
大明宮的佛堂之,香縹緲。木魚聲與誦經聲織,經幢香花掩映著盛放佛骨舍利的寶函,香煙裊裊中滿堂莊嚴神圣。
王皇后走到趺坐在佛前的皇帝旁,輕輕跪坐下來。待聽得他誦完那一卷經書,灑過一次凈水之后,才輕聲道:“陛下休息一下吧。這三日來,陛下除每晚在偏殿小睡三四個時辰之外,每日都在佛骨舍利前禱祝。誠然這是陛下虔誠,但也要照顧好自己的,畢竟陛下如今抱微恙,佛祖查世事,自會諒。”
皇帝放下手中經卷,轉頭看,見臉上滿是關懷,不由得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手給。
王皇后趕扶住他的手臂,將他攙起。誰知他坐得久了,站起來時一個趔趄,幾乎撲倒在地。
王皇后趕抱住他,和他一起撲在團上,總算都沒摔傷。周圍的僧起圍上來,將他們攙扶而起。
皇帝正攜著皇后的手笑嘆:“這子骨,真是不行了……”話音未落,忽然眼前一黑,便扶著額頭倒了下去。
王皇后和邊人一把抱住他,發現他的面青白,烏紫,竟已經不省人事。急得立即道:“傳太醫!快!”
邊人立即奔出,前往太醫院。
王皇后抱著皇帝的,覺他的軀在微微痙攣。心中咯噔一下,額頭頓時滲出細細的汗珠來。咬住下定了定神,緩緩抬手,取過旁邊一枝燈燭來,撥開皇帝的眼皮照了照,卻發現瞳孔渙散,收緩慢。
的眼睛頓時在瞬間瞪大,直到強迫自己深呼吸數次,才勉強鎮定下來。將皇帝的頭靠在自己的臂彎之上,轉頭緩緩地道:“長慶。”
邊的大宦長慶趕應了一聲,俯頭要聽說話。
皇帝卻已經恍惚醒轉,他無力地抓著王皇后的手,了幾下,可聲音虛弱無力,在周圍的慌之中,王皇后一時沒聽清楚。
“陛下,您……慢慢說。”俯下頭,將耳朵湊到他的邊。
他蠕,艱難地發出幾個字:“夔王……”
王皇后點頭,仰頭對長慶說道:“召夔王進宮。”
皇帝又抓的袖,抖,如風中之燭。他已經無法發出聲音,只艱難地以口型,做出三個字——
“殺了他。”
王皇后看著他的型,微微點了一下頭,轉頭住正在往外走的長慶:“免了夔王,你讓林軍王統領去請神策軍王中尉來。”
大明宮咸寧殿,在太池以西,地勢平坦之。
王宗實與王蘊步此,已是夕西下時。長齡在前殿等候著他們,一見他們過來,立即將他們延請到后殿。
王皇后正坐在床邊,雙手握著皇帝的右手,默然出神。待長齡喚,才轉頭看向他們,抬手背沾了一下眼角,說:“陛下龍不豫。”
王宗實走到床前看了看皇帝,見他面淡黃,神智微弱,便俯喚他:“陛下?”
皇帝只眨了一下眼,表示自己聽到了。
王宗實站在床前,看向王皇后。王皇后神已經恢復,只淡然說道:“陛下旨意,召夔王進宮殺之。”
王蘊神劇變,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看向皇帝。
而王宗實則將雙手攏在袖中,慢悠悠說道:“也好,十數年前,我們就該殺了他的。”
王皇后握著皇帝的手,緩緩說道:“如今因鄂王之死,殺夔王是名正言順。只是這個人,卻不好殺。”
皇帝的目,轉向王宗實。
“近日,阿伽什涅正好產卵,這許多魚卵,若賞賜給夔王一二,也是他蒙皇恩。”王宗實皺眉思忖道,“只是,所謂師出有名,陛下仁德之君,置一個人總該明磊落。以奴婢看來,陛下可借佛骨而昭彰夔王惡行,令天下人皆知其可殺、必殺之。”
皇帝角了,扯出一個微彎的弧度。
這表在殿已經漸暗的線之中,顯得猙獰而可怕。
一直握著他手的王皇后,因他這個詭異笑意,而不自覺松了一松手,但隨即又握了。轉頭問王蘊:“如今林軍在宮中的,有多人?”
王蘊呆了一呆,才說道:“今日在各宮門當值有五百二十余人,若要不知不覺再調人馬進宮門的話,恐怕只能在酉時和卯時換衛時再調集三四百人,再多的話,或許就要被其他兵馬司察覺,進而讓夔王得了風聲。”
“這麼說來,是千人不到。若夔王沒有防備還好,若有防備,恐怕不足用。”王皇后皺眉道。
王宗實神平淡地說道:“無妨。等夔王進宮之后,我會立即調集神策軍進宮,到時候即使夔王有所覺察,也來不及了。只要他人在宮中,還怕他飛天遁地而去?”
王蘊靜立在他們的后,形一不。他沉默地看著面前三人,默然抿自己的雙。
他想起自己對黃梓瑕的承諾,已經答應與他攜手此生,而他也答應過要幫解救夔王。
如今已試好嫁,準備與他一起南下蜀地。
而他卻正在準備,殺掉夔王李舒白。
他只覺得心口冰涼一片,腦中嗡嗡作響。心里有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問,怎麼辦,怎麼辦?
殺了夔王之后,如何才能瞞過,讓不會察覺到自己殺害夔王的事實?
怎麼可能瞞得過?是黃梓瑕,是輕易可以明他所有心思的人。就算他可以騙得一時,夔王一死,天下人盡皆知,他又如何能騙得一世?
只這一剎那,他只覺得全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忽然明白過來,無論夔王死或者不死,他既然被選中參與這個謀,至此,便已經背棄了黃梓瑕,他們之間將永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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