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詢仍然笑著說:“叔叔莫要強我所難,我是奉了父皇的命令來接的叔叔,叔叔若不跟我去,我怎好跟父皇差,豈不就是抗旨不尊了。”
他這抗旨不尊卻也是兩種含義。一種是說自己,另一種卻是在說朱槙。
朱槙輕輕一嘆,似乎不想再同他爭辯,只無奈道:“既然如此,侄兒前方帶路吧。”
朱詢帶的馬車,同朱槙的人馬很快就上路了。
而元瑾在馬車上睜開了眼睛,淡淡地道:“他出府了?”
同在馬車上的趙管事嗯了一聲,恭敬地問道:“二小姐,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靜觀其變。”元瑾說完閉上了眼睛。
前面不遠卻已經到了定國公府,元瑾被人扶下了馬車,看到后跟著的五百兵,低聲吩咐宋謙:“你帶他們,去前院歇頓吧,不必跟著我。”
宋謙遲疑:“娘娘,可是這……”朱槙早已囑咐,是必要親跟隨的。
“去吧,后院不能進人,也別驚擾了老夫人。”元瑾說著,徑直走了院中。宋謙有些不知所措,本來殿下的意思,是他自此后就完全地跟著娘娘,只聽娘娘一個人的吩咐,可是現在娘娘的吩咐和殿下犯沖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招手示意,讓大家分列前院,嚴陣以待便可。
隨著元瑾踏院,徐先生等幾個等著的,立刻迎了上來。
“二小姐。”徐賢忠十分的畢恭畢敬。
這不僅是因為,元瑾的確幫了他們許多。更有的,是對元瑾實力的尊重,一個普通的閨閣子,是決計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那些事的。除了說服太子,取到布局圖這種小事,薛元瑾還功做到了,雖從未和蕭風見面,卻讓他自此只聽一個人的吩咐,只要和他對接,這如何不玄乎。
徐賢忠是有過疑慮,他也曾問過薛聞玉,但聞玉是半個字都不會說的。最后徐賢忠決定不去管這些鬼蜮伎倆的,只要二小姐是幫著他們的,是什麼來頭并不重要。
現在徐賢忠,連著上次宮中起火時,見過一面的宋況,都對元瑾十分尊敬,甚至超過了薛聞玉。
元瑾卻一直不語,直到進了書房,才問:“聞玉現在在宮中?”
“正是呢,計劃要開始了。”徐賢忠道。
元瑾深吸了一口氣:“府中各的布置可都到位了?”
“二小姐盡管放心,就連老夫人、夫人等幾個,我們都是嚴保護,絕不會讓人有是好空虛可鉆。”徐賢忠低聲道,“就是您帶回的五百銳,是不是要……”
元瑾搖頭:“不必打草驚蛇,先將他們暫時安置著吧。”
徐賢忠眉頭微皺,但是元瑾已經吩咐了,也只能言聽計從。
宮中卻已擺起了祭祀臺,上了三牲祭品,瓜果點心,鴻臚寺布置好一切禮儀,由著袞冕服的天子、皇后先給先帝上了頭香,再是太子,和朱槙相繼上香。
一早還不覺得熱,卻不過一會兒就烈日炎炎起來。
大家都著厚重的正式禮服,是里三層外三層,不一會兒就曬得汗流浹背。朱楠和朱詢還好說,朱槙卻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額頭竟還曬出了汗,更白了一些。
“朕看皇弟似乎有些不好。”朱楠道,“不妨隨朕回乾清殿稍坐吧。”
“無妨。”朱槙卻道,“自然是孝道要盡全,先帝在時我還小,未曾盡孝床前,現在更要做足才是。”
等撐過了全部禮儀,朱槙才由李凌攙扶著,前往乾清殿小坐。
“其實今兒先帝生辰祭祀,除了想與弟弟盡盡孝心之外,還有一事,要同弟弟商量。”朱楠在為首的龍椅上坐下,鄭皇后隨著坐在了左下的椅子上。朱楠說話的語氣一派和煦,宛如一個真正關心弟弟的兄長。
朱槙則抿了口茶,似乎因此嗆水又犯了咳嗽,用手巾捂著,好一會兒才過了咳勁兒。叮囑李凌:“我看我這病,茶水我如今也喝不得了,人端杯白水來吧!”
朱楠笑容微僵。
茶水有味,可以掩蓋一些東西。但是白水無味,想手腳是不可能的。
等白水上來朱槙才喝了口,笑道:“方才,皇兄說有一事要同弟弟商量,盡管說就是了,你我之間何必講究這些。”
“其實這事……唉!”朱楠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對外面招手,“來人,宣太子上來。”
朱槙眉微微一,不知道朱楠這究竟是要搞什麼花招。
片刻后,太子朱詢進來了,跟在他后的……朱槙眼睛微瞇,卻是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手被綁縛在后的人,是被人押進來的。他未曾見過。
幾個人都給朱楠行過禮,皇后坐在左手下,朱詢才對朱槙道:“不知皇叔是否還記得,年前皇祖母壽辰時,母后宮中起火一事?”
朱槙淡淡道:“過去幾個月了,一時竟記不大清楚了。”
“皇叔是貴人多忘事,”朱詢卻是繼續往前講,“前兩天,我們審查錦衛,從巡守的錦衛中抓了個人出來,發現此人手中有母后宮中之,形跡可疑。于是仔細審問,才知道他當真是縱火景仁宮之人!只是他一個小小人,即便是想些零碎,又怎會去燒宮宇。如此再問,他卻說是皇叔您他的手!侄兒聽了也是震驚不已。”
朱槙是終于明白了朱詢要做什麼。
他看向朱楠:“皇兄,難不你信這無稽之談?”
他一個藩王,與皇后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為何要平白地燒宮殿,和一個婦人別苗頭。他們這理由找的,未免也太荒唐稽了。
“朕自是不信的。”朱楠道,“所以才找你來說個清楚,免得我們兄弟之間,留了什麼罅隙。畢竟你皇嫂待你一向和善,你怎會因為存有謀逆的心思,而燒毀的宮宇呢!”
朱槙聽到這里,角泛起一冷笑。
朱楠這話,看似是在與他分辯,其實分明是句句指向,這事就是他做的。
他沒有說話,那被五花大綁的錦衛卻迫不及待地申辯起來:“陛下,您可一定要聽我一言啊,是靖王殿下他存有謀逆的心思,否則小的怎敢去害皇后娘娘!橫豎小的都是一死,爛命一條的,我也不怕了!殿下知道,皇后娘娘是您的左膀右臂,您若沒了皇后娘娘,那他收拾您便方便了,所以才下手的啊!”
皇后聽到這里,面也蒼白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朱槙:“靖王,本宮一向待你不薄,難道你真的……”
朱槙后帶了三人,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還有便是李凌。這時候李凌半跪下開口了:“請陛下切勿相信人所言,污蔑了我們殿下。我們殿下想來對陛下都是盡心盡力的,不會害皇后娘娘的!”
那人又忙道:“陛下若是不信,將錦衛錢副指揮使抓來詢問便可知,靖王殿下是直接吩咐的他!”
“行了。”朱槙不想再聽這出拙劣的鬧劇了,他抬頭淡淡地道,“皇上,讓他們退下吧,我單獨同你和皇嫂說。”
朱楠面微,想了想,示意朱詢先把人帶出去。
他仗著朱槙有傷在,并不能做什麼,所以才敢與他共一室。而朱槙說的有些話,可是旁人不能聽到的。
鄭皇后卻是手指發抖:“怎麼?靖王殿下可是心虛了,本宮是當真沒想到,你竟然存著想害本宮的心思……”
“皇后娘娘,能否請您,現在先閉片刻。”朱槙笑了笑,轉向了朱楠,“皇兄,臣弟,做了你這二十多年的弟弟,可以說沒有過對不起你的時候吧?”
“弟弟這話怎麼說。”朱楠的表有一僵。
朱槙卻不管不顧,繼續往下說:“我十幾歲大時,你已初登帝位,西寧戰局不穩,我為你征戰西寧,落了一的傷病。母后讓我輔佐于你,這些年我未有半點反心,一心一意地幫你穩固邊疆,亦沒有毫抱怨。你的皇權被蕭太后和蕭家所轄制,你想除去做一個真正的皇帝,我辛苦替你謀劃布局,除掉蕭太后,使你能坐穩這天下。更是使母后能安心。現在——我問你,這些事對于你來說,是沒有毫分可言的,對嗎?”
“弟弟言重,你為朕做了這些事,朕亦沒有虧待你。”朱楠的面也漸漸冷淡了下來,道,“這天下里,你就是一等一的藩王,山西、西北的軍權盡收你手,你說一無人敢說二,你榮華富貴盡,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難道朕——虧待你了嗎?”
朱槙聽了笑了笑,神無比的戲謔:“沒有虧待我?我的好哥哥,我十幾歲那年,初征西寧得勝歸來,您就給我賜了一樁婚事,我本不喜歡那子,不過您賜婚我也無從反對。結果卻讓我發現,暗中給我下藥,竟然想我斷子絕孫!而這一切,其實都是你吩咐的,因為我若沒有子嗣,自此后便對您的皇位沒有威脅了。我說的可對?”
“你……”朱楠面頓時一白,他不知道朱槙竟然知曉此事!
“哥哥似乎看上去很驚訝的樣子啊,大概沒有料到我知道吧。”朱槙淡淡道,“你知道我第一次發現的時候,有多寒心嗎,我想不到,我至親的哥哥,竟然這般的未雨綢繆。對自己不到及冠之年的弟弟下這種死手!”
鄭皇后的也發抖起來,因為當時賜婚給朱槙的王嬙,是的表妹,兩人之間的關系很近。如果朱槙知道了,這個本來就是勉強娶回來的子還給他下毒,他會是什麼反應?
“所以本不是害病而亡的……”喃喃道,目中閃過一縷,抓了扶手,“是你……是你殺了!”
“皇后娘娘為何如此激。”朱槙平靜道,“該激的應該是我才對,我的親兄弟想殺我,我應該怎麼做?不如皇后娘娘教教我?”
朱楠目凝重地掃過朱槙:“此事已經過去了快十年,你有何證據,能證明是朕授意的?”
朱槙幾乎要笑起來,然后他繼續說:“這還沒完呢,我繼續替你守衛邊疆,替你鏟除異己,背盡黑鍋。而皇兄呢,現在對手已除盡,邊疆穩固,就想要除去最后一個藏對手——那便是我,我說的對吧?暗中派人將我刺殺重傷,污蔑我妄想謀反,設下了這場鴻門宴,以便于將我一舉拿下——”
“你……”朱楠本來就無能,目沉,卻說不出什麼來,“你那都是信口雌黃,是胡說。你本就在暗中謀劃,要奪取我的帝位了!朕這一切都是反擊!”
鄭皇后卻更清醒,皇帝這時候跟朱槙爭這些有意義麼,朱槙重傷,外面都是他們的人。趁此機會一舉將朱槙拿下,那豈不是便省事了。霍地站起來,冷笑道:“好你個朱槙,你巧舌如簧,不就是想逃你謀逆篡位的罪責嗎?你火燒本宮的宮殿是真,想謀害本宮是真,這一切皆有見證。如今這時候,你還想狡辯!還想將罪責推到皇上和本宮頭上,來人啊!”
朱槙卻站了起來,淡淡道:“皇嫂,你怕是說的不真啊!”
“哼!”鄭皇后冷笑,“你早已覬覦帝位已久,還想謀害本宮,這是謀逆的死罪,你是死不足惜!有什麼地方不真的!”
朱槙走到面前,出一抹絕對冷酷的笑容。
鄭皇后突然覺得心中一慌,仿佛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沒等反應過來,眼前突然白一閃。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不可置信。但是已經半個字的說不出來。
而瞬間,一顆帶的,眼睛睜得老大的頭顱,已經從鄭皇后的子上落下,咕嚕嚕地滾到了朱楠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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