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清回了保定侯府。
他忙于公事,時常四奔波,很回來。
保定候家早已沒落,裴子清的生父死后,他的嫡兄繼承了侯位。那時候裴子清已經是錦衛指揮使了,他嫡兄不敢毫怠慢了他,笑著說‘兄弟一家不要分家’的話,將保定侯府西園都給了裴子清,還尊了裴子清的生母柳姨娘為柳夫人,待遇比對他的生母保定侯老夫人,不敢有毫懈怠。
柳夫人苦了半輩子了,等到兒子有了出息,才終于開始福了。
裴子清走進屋子時,丫頭正在給柳夫人捶。裴子清先打量了周圍一眼,布置妥帖,炭爐燒得暖暖的,屋中至是五個丫頭守著,看來嫡兄的確待母親上心。
母親有咳疾,尋常的炭聞了就會咳嗽,所以必須要用三兩紋銀一斤的銀炭。屋中暖暖的卻沒有毫嗆人,想必應該是早早地給母親上了好炭的。
裴子清朝母親走了過去,只見閉目養神,而面紅潤。
他不想吵了母親睡覺,便丫頭給他端了椅子來,他在旁坐下等。只是他剛坐下,柳夫人就聽到靜醒了過來,見兒子正坐在旁邊,還以為是做夢,了眼,才驚喜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又問,“你怎的回來都不母親!”
裴子清道剛才,然后笑著問母親:“您今日怎在屋里睡覺,沒去跟許氏們打牌?”
許氏便是保定侯老夫人。
柳夫人道:“每日不是看戲就是打牌,我也厭了。再者你哥哥的小妾生了個兒子,這是頭生子,把這寶貝孫子當金疙瘩看,凡事都要親力親為。”
柳夫人說著,就看了裴子清一眼。
說到孫子,就想到裴子清的親事。
不是沒勸過兒子娶親,只是他緬懷于過去,不愿意娶別人,柳夫人也沒有辦法。不盼兒子娶個多出眾的子,只需家清白,溫和孝順就夠了。但找的,保定侯找的,給他說拉纖的,都被他給謝絕了。
裴子清知道母親是什麼意思,笑了笑:“母親可是覺得沒事做,無趣了?”
柳夫人輕輕嘆氣,按了他的手說:“你也別怪母親多。我是半截子進土的人了,若是我將來去了,誰能照顧你關心你?有個人在你邊,生兒育,我也放心一些。”
裴子清眉頭一皺:“母親這說的是什麼話!”母親是他唯一的至親,他聽不得母親說這個。
柳夫人又說:“侯爺也掛心此事,給你相看了承恩伯家的四姑娘。他已經同對方說了,你若真的不愿娶正妻,人家愿意做妾……”
柳夫人也是知道兒子心里記掛著一個人,這正妻之位應當是給留的。但就算不娶正妻,妾總是能有的吧。人家姑娘也打量著這個,若永遠不娶正妻,那做妾生了兒子,地位也不差了。所以才愿意不要這個名分。
裴子清沉默了片刻,他也知道母親一個人住難免寂寞,縱然家里錦繡堆砌,富貴無雙,縱然還有許氏等人陪著。但那些都不是緣至親,不能讓老人家覺得心中藉。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改變了主意。
柳夫人卻以為兒子沉默,是打定了主意不娶。有些失地嘆息:“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娘也不想勉強你……”說著要讓丫頭扶起來,去洗把臉。
“母親,等等。”裴子清突然出聲,他看向母親,抿了抿說,“我愿意。”
柳夫人腳步一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看著兒子:“你說什麼?”
還沒等裴子清重復。就又問了一遍:“你當真愿意?”
裴子清點頭,柳夫人就笑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愿意就好,愿意就好!我立刻就去和侯爺說,安排這四姑娘來一次!”臉上突然煥發出喜悅,一副馬上就要出門,去給他張羅婚事的樣子。
裴子清笑了笑道:“母親您別急,聽我跟你道來。”
柳夫人又有些張,患得患失。他又要說什麼,還要出什麼幺蛾子不?
“我想娶的不是。”裴子清說。
這讓柳夫人稍微松了口氣,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我又反悔了之類的話。笑道:“你想要哪家姑娘,跟母親說就是了!”
“是定國公府家的繼二小姐。”裴子清說著,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的本名。
“繼小姐也好,我侯爺上門去說就是了。”柳夫人想了想,又問兒子,“你是不是和定國公好,既然是他的繼,也應該告訴他一聲才是吧?”
裴子清搖頭:“他去京衛上任了,一時半會兒不回來。再者您還是先請個人去提親吧,裴子去算什麼回事。您不是還和淇國公家的曹老夫人往嗎,同定國公老夫人是認得的,便請去提親吧。”
兒子說的話,柳夫人自然是滿口答應。但是片刻之后,有意識到不對:“不過,你娶來做妾,又何必要人家曹老夫人出馬。人家畢竟是……”
話說到一半,頓時愣住了:“難道你是要娶正妻?”
看到母親驚愕的神,裴子清卻是笑了,他的語氣和緩帶著一種確鑿:“對,我要娶做正妻。”
柳夫人一怔,繼而更是激了:“正妻好,娶正妻好!”兒子既然愿意娶正妻,那就說明他心結已解了,如何能不高興。坐了下來,讓兒子趕仔細地跟說說,這家小姐格人品如何,他又是怎麼看上的。
裴子清卻看向了窗外。
窗外天灰暗,卻是飄起了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雪紛紛簌簌地落在屋檐上、草地上,太湖石上。庭院中本是冬日的蕭冷,因為雪,一切都變得溫起來。
他看著下雪,角微微地出現一笑容。想起第一次見到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雪天。
對丹他永遠無法釋懷,但是那麼像,幾乎就是,他正在重新的上了一個人,并且想給保護和溫暖。
他希,這個人能永遠留在他邊,陪伴他到永久。
這場雪竟然斷斷續續地下了兩天,直到第三日的早上才轉小了,只飛著雪碎。元瑾院子里已經積了到腳肚子深的雪。崔氏在屋子里整理線,一邊跟說:“那宋夫人,轉頭就定下了都史家的小姐,好像生怕我們纏著似的……”崔氏自己說著也不高興,“覺得自己兒子是金子打的不!”
元瑾兩手撐開線讓理,說:“宋老爺是國子監祭酒,宋夫人也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必然在乎子的出和德,看不上我的。”
當然看上了也不會嫁,必然會想盡辦法攪黃。所以正是皆大歡喜。
崔氏當時的確想把元瑾嫁給宋家的公子。畢竟這是一門好親事,其次也想著,元瑾若了宋家媳婦,錦玉日后靠姐姐進國子監讀書就方便了。那國子監是多難進的地方,一般人削尖腦袋都進不去。
道:“你別怪為娘心,但凡你自己多主些,娘都不管你的。你看薛元珍,為了能嫁給魏永侯爺,每日都還在學紅針黹,管家灶頭。你呢!”說到這里,尤為恨鐵不鋼的點了下元瑾的腦袋,“日圍著你弟弟轉,那有什麼用!京城里出眾的好姑娘這麼多,人家好的公子也是挑花了眼。不出眾些,怎的看上你!”
崔氏之前在家里時地位最低,過幾個妯娌的氣。因此在兒嫁人這事上,就尤為積極。
但是元瑾卻很不積極,對這種事實在是積極不起來。薛元珍的勤看在眼里,非常衷心地祝愿能嫁得顧珩。
兩母正說話,有個丫頭進來通稟:“二小姐,老夫人派人來請您和太太過去。”
崔氏疑:“這大雪天的,老夫人有什麼事?”
丫頭帶著笑容說:“老夫人只說是大喜事呢,讓快些趕過去!”
崔氏聽到還是狐疑,問兒:“難道是你要進宮的事?”
臘月初八是太后的壽辰,老夫人要進宮拜見太后,打算把兩個孫都帶上進宮去見識見識。
元瑾披了斗篷說:“不知道,不過去了不就知道了。”
畢竟老夫人是一個非常沉穩的人,如果不是很大的事,必不會用什麼‘大喜事’來形容。
母二人到了老夫人正堂那里,只見外面竟站著許多陌生的丫頭,且看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正垂手肅穆地等著。
崔氏跟竊竊私語:“難道是來了哪個大人?”
老夫人的丫頭拂云正站在門口等著二人,看到崔氏就笑著說:“太太請先跟我到偏房來,您稍后再進去。”
崔氏覺得莫名奇怪:“不是我一起進去嗎?”
“您稍后便是。”拂云是個行事利落的丫頭,什麼也沒說,先讓崔氏去了偏房,才對元瑾虛手一請,“二小姐進去吧。”
這究竟是什麼事,竟然還需要把崔氏隔開才能說。元瑾更加狐疑了,等丫頭打了簾子,便一步了進去。
只見老夫人正和一個穿青織金綢面夾襖,長相貌的陌生婦人相談甚歡,另一個是穿檀褙子,笑容祥和,銀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老婦人,也坐在一旁笑著看兩人。
那和老夫人說話的婦人元瑾雖不認識,但旁邊那老夫人卻是認識的。這是淇國公府家的曹老夫人,淇國公府亦是開國之后,算是京城名門。從不參與任何政治勢力,卻能在任何政治勢力之間如魚得水。
能讓曹老夫人都坐在旁邊的,這位陌生婦人究竟是誰?
元瑾一邊思忖著,一邊上前微笑著屈:“祖母見諒,孫來遲。”
老夫人才把拉過去,對陌生婦人說:“你看,便是這個了!”
那陌生婦人聽了,立刻就把目放在了薛元瑾上,看著的眼神又又亮,上上下下將打量了許久。這更讓元瑾覺得奇怪,這怎麼好像是專程來見的一樣!
“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婦人問道。
“我今年虛歲十五。”元瑾恭順答道。
那婦人聽了連連點頭,笑道:“是個人坯子,我看了都覺得好!”
元瑾聽到這更是莫名其妙。
老夫人才跟元瑾介紹說:“這位是淇國公家的曹老夫人,保定侯府的柳夫人。”
元瑾一一行禮,老夫人又讓元瑾先去偏房等著。
元瑾出去后,老夫人才笑著對曹老夫人說:“曹老夫人方才說,有一門極好的親事要給元瑾,倒不知道是何人?我雖非的親祖母,卻是將視作親生的,凡事都得給打量好。”
一早起來,就聽說曹老夫人和保定侯府柳夫人來訪。跟曹老夫人之前是認得的,拜訪也不奇怪。這柳夫人也知道,是裴子清的生母。不過因原來是保定侯府的妾室,所以不大常出來走。為何今天會突然來?
把二人迎進來,曹老夫人便說了來意,有一門極好的親事要說給元瑾,但想先見一見。
曹老夫人笑道:“我今兒只是來保拉纖的,既本人都在這兒,你問就是了。”
向柳夫人點了點頭,示意本人就是指的柳夫人。
柳夫人才笑了笑說:“說來也是我太了急躁,本曹老夫人來就夠了,是我想先見見你家姑娘,所以跟著一起來了。”
“這……”老夫人有些遲疑,“柳夫人的意思難道是……!”
心里有了個猜測,可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正是。”柳夫人緩緩說,“我是為我兒裴子清,來求娶府中二小姐的!他因為忙于公事,多年未親,但卻是極喜歡你們家二小姐的。”
老夫人實在是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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