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卿的手頓了頓，驢打滾上碎屑撲簌落了些許。

他看著眼前的人，似冇聽清方纔的話，好一會兒才反問道：“你說什麼？”

葉非晚抿了抿，避開了他的目：“用公筷。”

封卿臉一沉，分明是在嫌棄他，哪怕……他手中的竹筷，還未曾用過：“你……”他啟剛要說些什麼。

“你以前也是這般待我的。”葉非晚幽幽打斷了他。

嫌厭的，不吃夾的飯菜，而今，為何不能嫌棄他？

封卿一滯，卻與方纔的沉不同，有些呆怔。……記起來些許了？垂眸看著眼前的驢打滾，是否……故景重生，舊事重演，心中也會升起漣漪、也有縷印象？

葉非晚看著封卿晴不定的臉，心中一，自己到底是寄人籬下，隻道：“罷了，我方纔隻是玩笑之言……”

話未說完，便已停住。

封卿放下手中的竹筷，拿過一旁的公筷重新夾了一塊驢打滾，慢條斯理放在眼前的盤中，修長如玉石的手指輕握著深褐竹筷，從容矜貴。

葉非晚一呆。

“吃啊。”封卿抬眸，睨了一眼。

葉非晚迎著封卿的目，著頭皮拿起筷子將驢打滾送口中，本甜膩糯的驢打滾，而今竟味同嚼蠟一般，隻知一口一口的咀嚼，心口，似有什麼在一下一下的跳，越發的快。

“好！”臺下，驀地一陣喝彩聲，伴隨著賓客鼓掌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猛地回神，正聽見說書先生“啪”的一聲，將醒木拍在桌上，鬍鬚一下一下的著，雙眸靈活有神，仍在說著方纔未道完的故事。

“……話說這張家小姐和趙小將軍本是青梅竹馬，張家小姐滿腔癡心皆賦予趙小將軍，雖驕縱卻在小將軍跟前卻是滴滴的名門閨秀，怎奈趙小將軍不解風，一心隻想舞刀弄劍，奔赴戰場留下赫赫戰功。”

臺下聽客滿眼惋惜。

說書先生眼神卻又一挑：“這張家小姐也是不讓鬚眉之輩，既是的不行，便來個直的，這次竟直接給趙家遞了書信，上隻書‘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聽客們皆是竊笑不已，想必這對小人要破那層窗戶紙了。

說書先生聲音卻了幾分：“怎料當夜，趙家小姐在月下柳樹旁候了一整夜，竟未曾等到來人！回去後更是大病一場，高燒半月未曾退卻……而趙小將軍……”

說到此，說書先生故意賣了個關子，朝臺下眾人睨了一眼。有急子的聽客高喊：“那趙小將軍如何了？！”

說書先生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而趙小將軍竟在半月前便離開了京城，隻言未留給張家小姐，隨了大軍闖邊關去也。”

人群沉默了一陣，方纔那急子的又在嚷嚷：“便不能先娶了婆娘再去邊關？”

有人隨之附和。

葉非晚安靜聽著，那說書先生說的惟妙惟肖，竟也隨之聽了進去。

說書先生拿著摺扇揮了揮：“若說人世無常，大抵如此，趙小將軍未曾認清自己的心思便去了邊關，張家小姐苦苦等了三年，終年歲已大，家中心著終大事，便許了趙老爺的得意門生許公子為婿，卻說那許公子，人生的溫文爾雅，遍讀四書五經，滿肚子文采斐然，對趙家小姐更是心備至……”

封卿聽著，眉心逐漸蹙起來。這門生，怎麼聽來都令他想到一人——南墨。

他轉頭，看了眼側的子，見聽得神，心中越發不悅，拿過公筷又夾了塊驢打滾送到盤中。

葉非晚被他打斷，思緒逐漸從故事中離，扭頭看著封卿。

“來此，是用膳的。”封卿麵不改道。

葉非晚將驢打滾吃下，仍滿心聽著方纔那故事。

“……雝雝鳴雁，旭日始旦，聘書已發，聘禮已下，張家小姐與許公子的親事，便這般定了下來。卻說張家小姐等了那趙小將軍三年，等到心灰意冷，這次倒順了這門親事。那邊廂趙小將軍在邊關三年，立下赫赫戰功，卻也開了竅，開始思念起以往常跟在後的小青梅來。”

滿座賓客寂靜，聽著這一對錯過的“小鴛鴦”。

“張小姐與許公子要親一事，傳到邊關。趙小將軍正在戰場，登時如煞神臨時，斬殺數名敵軍大將後，口吐鮮暈倒在地。而後醒來，便縱馬朝京城趕……”

“定趕上了！”有賓客高喊。

說書先生笑了笑：“跑癱八匹馬，行了七日七夜，趙小將軍終趕回京城。這一日，正是張小姐與許公子親之日，紅喜遍城，喧鬨無二。張家小姐一襲嫁，正要邁許家大門，卻聽後一聲高喊，回首，竟是趙小將軍。”

葉非晚抿了抿朱，微微垂眸。

說書先生的聲音低了下來：“張家小姐轉，未曾取下喜帕，到底是遲了三年，於而言，再見趙小將軍一麵見他安生便已足矣，是以隻笑道：‘便送到這兒吧。’而後轉，踏喜堂。”

“啪”的一聲，醒木驚響，“正所謂是‘鴛鴦雙飛，一南一北……’”

臺下賓客有人垂眸歎息，有人義憤填膺儘是不滿。

葉非晚卻隻垂眸，“便送到這兒吧”，到底是一場道彆，卻莫名聽得人雙眸陣陣酸。

隨意抹了下眼睛，轉頭去，竟對上封卿容蒼白的臉。

他也在著，他想到了穿著嫁險些嫁給扶閒的形，他險些遲了……險些和那書中人一般……

“怎麼？”葉非晚見他盯著自己，滿眼不解。

封卿卻隻搖頭，良久手，向的眼下，這一次，未曾躲閃。

他的指尖，接到一滴淚。

葉非晚一怔，繼而笑了出來：“你瞧，聽書的人都哭了，那書裡頭的人，該有多痛啊。”

書裡頭的人，卻是青梅竹馬、兩生歡喜，哪有一廂願、遍鱗傷來的痛呢？

封卿抿，驀地起朝門外走去，前後不過片刻，便已歸來。

葉非晚不解。

卻在此時，臺下本已做結語的說書先生卻又一拍醒木：“諸位，那故事，倒還有下。”

葉非晚轉頭，看了眼封卿，後者卻隻看著說書人，薄抿，麵無表。

說書人道：“趙小將軍孤闖喜堂，如在邊關孤戰場，枉顧倫常綱理，竟劫了新娘子便跑。馬背之上，嫁如霞，後儘是張家的追兵，趙小將軍卻擁著懷中寶玉，道一聲‘恨無乾，生死相隨’……”

這一次，故事真的完了。

葉非晚聽著這突兀的結局，看著側的男子。

封卿本皺的眉心逐漸舒展開來，迎著的目：“怎麼？”

葉非晚道：“你給了那說書先生多銀錢？”

封卿一滯：“你為何不想，這故事本就是這般結局？”他們……本就該在一起。

葉非晚停頓片刻，良久低聲道：“封卿，這個故事，我曾聽過的。”

結局，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