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幹了酒,李旭便開始細細地與長老們商討對彼此雙方都相對有利的和談條件。他先前已經答應了不驅趕霫族武士爲自己而戰,此刻自然要堅守這個承諾。但是作爲戰敗者,諸霫部落也要爲他們的莽撞付出代價。特別是把衆部落送上戰場的蘇啜附離家族,儘管其今天不在場,也必須承擔起部族共同首領應該承擔的責任。
所以,霫族十三大部必須在和談結束後,立刻拔營北撤。李旭不要他們立刻以牛羊來賠償中原的戰爭損失,但諸部今後五年之每年必須拿一百匹好馬,一百頭壯牛和一千頭綿羊運往博陵,爲今天的莽撞贖罪。如果在運輸的途中牲畜遭了損失,將由霫族牧人自己負責補全,博陵軍只按到達的牛羊實際數量接收。
博陵軍不掠奪部族中的人。但霫族十三大部在回撤的同時,必須向途中遇到的所有部落解釋中原將士們的仁慈。並且將中原將士的勇敢坦誠地告訴與自己相遇者。在妲妮以旁觀者角度看來,在這一條款中,諸霫部落佔了個大便宜。其實即便旭子不要求這樣做,他們也會倍地誇大中原軍隊的力量。只有把中原軍隊的戰鬥力誇到了天上,諸霫部落也不會被周圍的鄰居發現自己的弱。他們纔可能熬過戰敗的打擊,一點點恢復元氣。
李旭所提出的第三個條件,在妲妮看來就太狡猾了。那是一種男人的狡猾,非常讓人心。條件的容是,博陵軍不按照草原傳統殘殺諸霫部落的男丁以懲戒他們的冒犯,但十三大部的長老們必須立刻派遣信使去長城腳下,將諸部最銳的戰士撤回來。同時,長老們必須罷黜蘇啜附離這個部落大汗,重新選擇白天鵝的領頭者。
“附離,附離大人。蘇啜,蘇啜附離有阿史那骨託魯做靠山!”必識那彌葉等人不敢違背剛剛發下的誓言,只好以哀告的口吻祈求李旭高擡貴手。衆部落之所以拋棄原來的共同首領而選擇蘇啜家族,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便是由於陶闊和骨託魯二人的婚姻紐帶關係。經過徐大眼當年的整訓,蘇啜部的武力本來就是霫族諸部最強,背後再有突厥王庭作爲後盾,即便長老們得出了廢掉蘇啜附離的共識,恐怕用不了多久,大夥還是得屈服於蘇啜部的馬蹄之下。
“你們儘管作出決定。過後骨託魯第一個要找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們。如果骨託魯膽敢向你們用兵,我會帶領中原將士抄他的老巢!”李旭想了想,非常自信地許諾。
“多謝附離大人!”舍沙哥怕那彌葉還說出什麼令李旭不痛快的話來,趕代表大夥答應。蘇啜部有骨託魯爲靠山,可大夥也可以讓附離大人做大夥的靠山。骨託魯再強大,不過是一個突厥小汗。而附離大人現在於中原至也是一方小汗,論實力並不比骨託魯來得差!
況且與附離大人手手,骨託魯和蘇啜附離兩個有沒有命活著返回還不一定。大夥又何必爲了兩個將死的之,失去了附離大人的歡心?
還有一個優厚條件是李旭能夠提供,而阿史那骨託魯無論如何不能提供的。那就是各部落熬過下一個冬天的糧食。在舍沙哥的記憶中,中原人很出現缺糧況。既然通過戰爭無法爲部落弄到補給,通過其他手段,一樣可以讓部落起死復生。
想到這,他將了跪坐麻了的大,帶著試探的口吻詢問,“附離大人,您在蘇啜部的貨棧已經被蘇啜附離搶佔了。如果仗打完了,您可以再派人到我們幾個的部落開個貨棧麼?”
“可以,但你們必須保證中原行商的安全!”李旭想了想,答應。通過契丹部的另一個貨棧,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設在蘇啜部那個貨棧的結局。多年來,兩個貨棧不但爲他提供了滾滾財富,而且給博陵軍籌集了大量的戰馬、皮革。損失掉其中一個,對博陵軍今後的發展影響甚大。舍沙哥提議重開雙方之間的商道,則剛好彌補了這個缺憾。
“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請附離大人開恩,秋後派遣商隊運一批糧食過來?”見李旭答應得爽快,舍沙哥再次開口祈求。
“糧食?”李旭楞了一下,很快想起了各個部族大舉南下的重要原因。各部人口都不算多,如果易些糧食即能減弱戰火,他又何樂而不爲。“春天和夏天不行,秋天之後,即會有商隊到你們的部落易。如果需要,你們也可以派遣商隊來涿郡,用戰馬、小牛和皮革換取糧食和鹽。並且可以將這個消息傳播出去,凡是沒追隨阿史那家族南侵的部族,或者迷途知返的部族,都可以南下到涿郡購買救命的糧食。那些堅持追隨阿史那家族南侵者,要來只有一把刀,糧食一粒都沒有。”
“謝附離大人全!”舍沙哥雙手按地,重重地將頭叩了下去。有了李旭這句承諾,霫族十三大部即便夏天繁育不了多牲口,冬天也不會死太多的人。只要熬過最難熬的這段時間,青草就會發芽,牛羊就會生崽,霫族武士憑著積蓄的力量,就能征服周邊的弱小,保證自己種族的綿延。
“附離,附離大人對我等如再生父母。我等願意永遠供奉大人爲銀狼使者!”野力拔比奇不願讓舍沙哥一個人把好佔盡,搶著說道。
“附離大人本來就是長生天指定的銀狼使者!”必識那彌葉看了他一眼,大聲道。“是蘇啜部的人被魔鬼矇蔽的眼睛,拒絕了長生天的恩賜。所以,我必識部在此立誓,寧可全族覆滅,也絕不再聽奉蘇啜部的號令!”
“我舍部立誓!”
“我輿圖部立誓!”
各部長老知道蘇啜附離大勢已去,索壯士斷腕。但對於舍沙哥和必識那彌葉兩個人心裡的鬼門道,他們也一眼就能看穿。
如果蘇啜部失去了統領白天鵝們的資格,接下來實力最強的就是舍部和必識部。所以兩個部落纔對附離大人如此結奉承。但由這兩個部落其中之一爲白天鵝的首領,又實在令人不願接。
舍部的族長太年青,爲人有些蠻橫。長老舍沙哥又過於狡猾。由該部爲頭領,其他部落肯定會到欺。必識部更甭用提,那彌葉素有老狐貍之名,天生佔便宜不吃虧。讓必識部的人戴上天鵝王冠,天鵝們肯定只向錢眼裡邊飛!
思來想去,大夥對選擇哪個人做新的天鵝首領猶豫不絕。雖然李旭沒有命令大夥必須在今天作出選擇,但沒有一個首領作爲核心,大夥很難共同對抗蘇啜部的威脅。
目必識那彌葉和舍沙哥都是老了的人,怎麼會猜不到其他長老的想法。二人目互視,相對著點了點頭,然後膝行數步,一同在李旭面前長跪不起,“白天鵝已經失去了他的頭領,不知道前路在何方。長生天既然選擇附離大人指引我等,我等願意推舉附離大人爲我等的頭領,雙手奉上天鵝王冠!”
“野力部願意追隨大人!”野力拔比奇先前出了一次醜,這回立刻抓了討好李旭的機會。如果僅僅作爲附庸,大夥將來的死活與眼前這個銀狼使者沒多關係。可如果大夥都做了他的牧人,他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夥死。
能做到長老位置的傢伙,哪個不是狡猾如狐。聽到舍沙哥和野力拔比奇等人的話,立刻明白了其中彎彎繞。當即,十三部長老立刻推開桌案,同時到李旭前長跪,發誓要代表整個部族奉附離大人爲白天鵝之首。
“白天鵝揮翅膀,世上就沒有它們飛不過去的高山。白天鵝排人字,沒有風雨可以阻擋他們翱翔…….”不管旭子答應不答應,衆長老們含淚高歌。舍沙哥那個有關長著翅膀的銀狼的夢,他們都曾經聽說過。而飛躍高山大河的附離大人,不就是長著翅膀的銀狼麼?
“大夥趕都起來,都起來!”李旭沒想到一番談判到了最後居然出現瞭如此結局,哭笑不得。當一個六郡大總管已經讓他疲力竭,如果將草原上的雜事也管了,恐怕將來會活活累死。
“大人如果不答應,白天鵝的子孫就會失去方向。失去方向的白天鵝們,只有落獵人的陷阱!”舍沙哥一邊哭泣,一邊叩頭。花白的鬢髮披散下來,就像風中抖的枯草。
旭子不忍讓對方如此哀求自己,也不想在此事上做更多糾纏。想了想,低聲應道:“此事,此事需要慢慢說。大戰在即,我暫時也沒時間管草原上的事。”
“我們草原上的大汗,不像中原的員當起來那樣麻煩!”必識那彌葉聽李旭口風鬆,趕大聲提醒。
霫族的大可汗只是部落們的共主。諸部之自有一套運行規則,大可汗平時很手。只有在部落和部落之間起了糾紛,或者向其他民族的部落宣戰時,才需要大可汗出面。此外,大可汗所在部落還負責下屬部落之間的互相協作,比如資換,災難救援等調度任務。並從其中取一定比例的報酬。
如果大汗的權力慾很強,如蘇啜附離,他可以利用手中職權,讓白天鵝們按照自覺地方向飛翔。
而對一個權力慾不強的人而言,這大可汗其實就是個甩手大掌櫃,也忒地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