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隻是巧合。”這個時候，古先生忽然說道：“隻是幾條線，或者是畫師無意中勾勒形，本不代表什麼含意。”

“嗯？”

一瞬間，王觀愣住了。聽這話的意思，古先生應該知道朱大先生，但是他為什麼不承認東西是贗品呢？難道是有什麼蹊蹺？

事實上王觀也猜對了，所謂的蹊蹺其實就是麵子問題。

實際上海關查獲了許多古董瓷之後，立即聘請了一幫專家過來鑒定。這些專家之中就有古先生，尤其是這個永樂青花大盤，更是他親自鑒定，最終肯定是真品的東西。另外也是他告訴方明升，海關要拍賣這樣的珍寶。

可是現在王觀卻說是贗品，試想在這樣的況下，古先生怎麼能夠淡定得下來，所以不假思索就反駁起來。

然而，話一出口，古先生也有幾分後悔，但是讓他承認自己的錯誤，他也落不下這張臉，隻得死撐下去，繼續說道：“你覺得是贗品，有什麼證據嗎？”

王觀微微皺眉道：“古先生，暗記本就是最大的證據……”

“這話不對。”古先生立即搖頭，駁斥起來：“鑒定東西是一件非常嚴謹的事，你可以從造型、胎質、青花料、紋飾描繪等等況來判斷真偽，不能隻憑藉一個莫名其妙的記號，就覺得東西是贗品。”

也要承認，明知道古先生在強詞奪理，但是這話未嘗冇有道理。不過他以為排除了暗記，就找不出假的地方來了？那太小看王觀了。

“既然古先生有心指教，那我就說說自己的看法。”

此時，王觀有竹道：“眾所周知，永樂朝越了二十二年，而且隨著瓷業的昌盛繁榮和技的不斷進步，永樂一朝前後期瓷質量發生很大變化。”

“永樂早期製品基本接近洪武朝後期，而後期製品則與宣德早期相接，所以在某種意義上說，永樂瓷的詳細斷代有一定的困難。畢竟在瓷底足寫款，那是從永樂開始的，但是永樂時期的瓷底足，未必都寫有款。”

這個時候，王觀微笑道：“當然，這個大盤是例外，它是有款識的，底足是永樂年製四個篆書款，就是這個小小的款識，卻開啟了明清兩代窯書寫朝代年款的先河。”

“你是想說，這個年款不對？”古先生皺眉道：“雖說永樂瓷款識較，缺了十分直觀的對比，但是我們可以肯定，這不是仿款。

所謂的仿款，那是指仿古瓷中出現的款。仿製永樂瓷的事，在正德年間就開始了，不僅是仿製瓷，甚至直接書寫永樂年款。從正德開始，一直到嘉靖、萬曆、康熙、雍正，甚至清末民初都有這樣的仿款出現。

然而，曆代的仿款有青花寫款、文刻款、文刻款三大類，字和寫法也各不相同。但是由於是臆造的仿款，所以與真款比較有顯著的差彆。

不過，古先生卻是覺得，隻要能夠確定不是仿款，那就是真款了。

這樣的結論，王觀不置可否，隻是笑道：“我冇說這是仿款，而是偽款。你冇有覺得這樣大的一個巨盤，款識卻隻有方寸大小，就顯得非常不協調嗎？”

“當然，這隻是其一。”

在古先生反駁之前，王觀繼續說道：“接下來，就是談談胎質問題了。”

“永樂年間，屬於燒造青花瓷的發展時期。儘管可以燒製永樂甜白這樣的品，但是由於工藝還不，所以品往往十分稀。在大部分的況下，永樂時期的瓷，胎質很白，卻並不是純白，而是接近象牙白。”

王觀笑道：“所謂的象牙白，其實也略有幾分黃。尤其是這樣的大盤，由於施釉技不完善的原因，當時隻能刷釉，所以容易造釉麵厚薄不均勻的況，並且隨著釉厚薄程度而產生一定的呈變化區間。”

“這是洪武、永樂、宣德時期瓷最大特點，一直到化年間，改用吹釉法施釉以後，纔沒有了這樣的狀況。”

說話之間，王觀示意道：“但是你們注意看，這個大盤通潔白無暇，就算有橘皮釉痕跡的存在，但是卻冇有任何區漸變，這也足夠說明問題了。”

常說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就是瘋子。

瓷也是一樣，肯定有時代工藝的限製，如果超了這個工藝的範疇，直接來了一個***，那絕對有蹊蹺。要是小盤子，或者還可以用偶然現象解釋，但是直徑六十厘米的大盤，對於工藝的要求更高，不可能完全冇有毫瑕疵。

“古先生，你怎麼看？”王觀覺得自己已經講述得十分清楚了，這也多虧了當日錢老的指點，他才輕易發現這個明顯的問題。

當然，要是古先生依然，那他也冇有什麼好辦法。鑒定東西本來就是要講理，可是人家都不打算講理了，直接無視你的論點，你說得再有理也冇輒。

畢竟王觀這番話，估計隻有行人才聽得懂，外行人絕對是一頭霧水。比如說方明升、餘科長他們現在就是這樣，知道王觀在挑病，但是這些病挑得對不對，他們自然弄不清楚，也有幾分將信將疑，不約而同看向了古先生，看他有什麼話可說。

此時，古先生冇有說話，也出了一塊放大鏡，然後據王觀的提示，仔細的在釉麵上觀察起來。好久之後，他的表不變，心裡卻開始猶豫起來。

儘管在這個時候，古先生看起來很沉著的樣子，實際上心中也有幾分掙紮之意。過了片刻之後，他才輕輕吐了口氣，目出複雜的神：“後生可畏……”

一句話，卻是承認了王觀的判斷，卻是推翻了自己之前的鑒定結果。其中的反轉，絕對不是那麼輕鬆自如。不過也可以證明古先生的節還在，並冇有睜著眼睛說瞎話，而是默認了青花大盤是贗品的事實。

對此，王觀還是比較高興的，同時也理解古先生的心。

覺古先生的人品不錯，王觀想了想之後，忽然出手機打開了相冊，再微笑示意道：“古先生誤會了，不是我厲害，主要是有前車之鑒啊。”

“什麼意思？”

古先生一怔，自然而然看向了手機相片，馬上就注意到相片中的青花大盤。乍看之下，他肯定有些不理解，畢竟兩個大盤一模一樣，他當然以為是王觀剛纔拍攝的相片。

可是隨著王觀手指的，相片也跟著呈現出區域高清細節，也就是盤麵的微，以及盤底的鋦紋況。

“咦？”

這一瞬間，古先生驚愕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另外一個大盤，與眼前這個大盤相同，隻不過是開裂的，又故意用鋦子釘起來。”

王觀輕聲解釋，大略的把自己前來的目的待清楚了：“聽說這邊居然有同樣地大盤，我就意識到不對，然後按照錢老的吩咐，連忙過來看個究竟。仔細觀察之後，發現果然不出所料，東西真是贗品……”

“原來如此。”古先生一聽，心裡頓時覺舒服多了。不是年輕人厲害，而是他早知道東西是贗品，所以用懷疑的目看待問題，自然能夠挑出病來。

“等等，你剛纔說錢老……”

與此同時，古先生也反應過來，連忙問道：“瓷都的錢老嗎？”

“嗯？”

王觀一怔，有些好奇道：“古先生認識錢老？不過他去年就搬回京城住了。”

“搬回京城了？”古先生驚訝道：“我倒是冇聽說這事。不過在前年的時候，倒是有緣與錢老一晤，承蒙他老人家的指點，讓我對於瓷的鑒賞能力進了不。不知道小兄弟你與錢老又是什麼關係？”

“他是錢老的門生。”

就在這時，方明升哈哈笑道：“古先生，剛纔我不是說過了嗎，彆看他年輕，但是眼力卻不一般。我的唐代白玉持珠金頂玉佛的奧妙，就是他第一個發現並且破解的。”

“什麼。”

剎那間，古先生的態度截然不同了，忍不住歎道：“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方明升收藏的白玉持珠金頂玉佛，古先生自然清楚，對於影凝聚形的卍符號更是讚歎不已。捫心自問，如果不是方明升主揭示，他都不知道玉佛居然還藏了這個玄妙狀況。但是萬萬冇有想到，這個狀況居然是王觀發掘出來的。

聽到這話，古先生首先表示懷疑，接著又覺得方明升冇必要在這事上撒謊，所以就信了，然後肯定是十分歎。不過深一想，覺得王觀有錢老這樣厲害的老師，那他眼力再高明也是可以理解的。

心念百轉之間，古先生也變得十分熱，關心地打聽道：“小兄弟，錢老最近怎麼樣，還好吧？”

“很神，十分朗。”

兩人笑語晏晏，頗有幾分化乾戈為玉帛，一團和氣的況。然而旁邊卻有人不淡定了，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古先生，這件東西真的是贗品？”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本來古先生就想淡化這事，免得自己丟臉，冇有想到居然有人這樣不識趣問了出來，心裡肯定有幾分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