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為誌一看之下都愣住了。
他道“尤姑娘今日……”
尤芳道“我來出錢。”
任為誌心頭頓時一跳,幾乎立刻想說有這一萬兩便差不多夠了,可再一看尤芳神,似乎不那麼簡單,略一遲疑,便沒出聲。
果然,尤芳道“不過我有兩個條件。”
任為誌肅容道“姑娘請講。”
尤芳在他對麵端端地坐著,道“第一,我所出錢的乾,訂立契約時需寫明可以轉手他人,而你無權乾涉。”
任為誌眉頭頓時一皺,但隨即又鬆開。
他道“旁人出錢已經很難了,姑娘肯出錢,錢到了我手裡,便可投鹽場。乾將來如何分紅,於我而言都無差別。雖然生意場上似乎未有先例,但也未嘗不可。”
這是答應了。
尤芳點了點頭。
任為誌道“那第二呢?”
尤芳兩手疊在前,微微一垂眼,默然了片刻,才抬首來,直視著他,道“第二是,娶我。”
任為誌“……”
坐在尤芳對麵,看著這眉清目秀的姑娘,他驚呆了。
呂顯這人什麼都好,智計也是一流,就是脾氣略壞。
萬事不想居於人後。
謝危離府宮之前,想想還是吩咐了剛回來的劍書一句,道“呂照行事離經叛道,且京中大局正,哪裡有空去管什麼尤芳。刀琴回來還是暫聽呂照使喚,免得他日掛心,不務正業。”
劍書笑起來,應聲“是。”
謝危這才放下車簾,乘車宮。
今日雖有課,但既無經筵日講,也不大起朝議,所以宮的時辰稍遲。
他到奉宸殿時,翰林院侍讀學士王久剛講過書法離開。
眾人正自休息玩鬧。
周寶櫻悄悄從殿裡溜了出來,藏在那的廊柱後頭,臉上掛著笑,兩眼亮晶晶地從自己袖中拿出了個小小的油紙袋。
裡頭鼓囊囊的,裝著東西。
小心翼翼地開啟來,數了一遍,便嘆了口氣“越吃越,可也不能寧姐姐再分給我一點,那也太過分了……”
謝危走過來時瞧見這一幕,因大約知道周大人家的這小姑娘甚是吃,本也沒留心。
可下一刻周寶櫻竟從那油紙袋裡拿出來一瓣桃片糕。
謝危腳步便停下了。
周寶櫻方吃了一口,低垂著的眼忽然看見前方臺階下出現了一片蒼青道袍的角,便忽然一僵,目順著這一片角抬起,就看見謝危站在麵前。
嚇得立刻把裡還叼著的半截兒桃片糕拿了下來。
整肅地向謝危問好“謝先生好。”
謝危的目落在手中,也落在那油紙袋上,溫和地朝笑了笑“宮中昨日也做了桃片糕嗎?”
他眉眼清雋,笑起來更如遠山染墨。
周寶櫻一下不那麼張了,雖除了上學之外皆與謝危無甚接,可莫名覺著謝先生是個隨和人,於是也笑了笑,很是開心地道“好像是沒有做的,不過寧姐姐那邊有,我的桃片糕就是寧姐姐給的,可好吃了!比宮裡以前做的都好吃,還比蓉蓉上回帶來的好吃!”
謝危平和地注視著“這麼好吃嗎?”
周寶櫻用力點頭“當然!”
看了看謝危,又看了看自己油紙包裡所剩不多的桃片糕,想起父母之訓,咬了咬,似乎才定下決心,將開啟的油紙袋向謝危遞過去“您要嘗嘗嗎?”
謝危邊的笑意深了些,道“那便嘗嘗。”
他抬手便將那紙袋拿了過來。
周寶櫻頓時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手,小也微微張大,似乎想要說點什麼。
謝危輕輕道“怎麼?”
這一瞬間一種奇怪的寒意從背後爬了上來,周寶櫻看著眼前這張含笑的臉,竟不知為什麼想起了寺廟裡畫在墻上的那些閻府妖魔。
可這也是一瞬間的錯覺。
有些茫然起來,有心想說“我隻是請您拿一片嘗嘗,不是全要給您”,可話到邊,被謝先生這般和煦清淡的目注視著,又不好意思說出口,隻能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有些不捨地道“沒什麼。”
謝危便用修長的手指拎著那紙袋,轉過了。
在背過去的那一刻,所有的表都從臉上消失。
他進了偏殿。
外頭的小太監立時進來佈置茶,置爐煮水。
謝危把這裝著桃片糕的紙袋放到了桌上,靜坐許久。
小太監躬道“師大人,今日膳房有做新的糕點,還是他們不用送來嗎?”
謝危斂眸沒有說話。
小太監有些戰戰兢兢。
過了許久,謝危才一指桌上擱著的那紙袋,平靜無起伏地道“往後都不用備,把這東西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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