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讓沒有謙讓，他拉開凳子坐下，低頭時，注意到鍾爸爸下那空的一截，心裡不是個滋味。

阿讓抬頭看著鍾先生那張與兩年前相比較，明顯清瘦了許多的臉頰，不由得說道：「鍾先生，如果您願意的話，我想要為你定做一副假肢。」

鍾爸爸先是一愣，接著忙擺手說：「我也不年輕了，就不折騰了，還是得謝謝你的關心。」

阿讓就知道鍾爸爸會拒絕，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說：「我已經為你聯絡好了醫生，到時候你隻需要配合醫生做檢查跟康復訓練就可以了。這是醫生的電話號碼，他這幾天就會來沁水鎮，會來找你。」

鍾爸爸驚得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一直沉默的注視著阿讓的高蕓蕓，突然說道：「孩子，你推著我，我們出去走走，說說話，好不好？」

「好。」

阿讓將高蕓蕓從床上抱了起來，放在椅上。

鍾爸爸趕將一床毯蓋在高蕓蕓的上，然後拍了拍高蕓蕓的肩膀，對說：「你們聊，我躺著休息會兒。」

「好。」

阿讓將高蕓蕓與鍾爸爸的互看在眼裡，心裡有些羨慕。

他用椅將高蕓蕓推到了住院部休息區，那裡有兩排椅子。高蕓蕓坐在椅上，阿讓便坐在椅子上。

母子倆著彼此，眼神皆藏著千言萬語。

「孩子。」高蕓蕓朝阿讓出雙手。

阿讓愣了下，才明白高蕓蕓是想牽他的手。阿讓趕出自己的雙手。

高蕓蕓牽著他的手，到了他手心裡的槍繭，的雙眼為之一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阿讓卻說：「我不知道我的名字。」他雙眼微熱，竟是想哭。

阿讓問高蕓蕓：「您當年給我取過名字嗎？」

高蕓蕓眼淚模糊，輕輕地了眼淚，才說：「有，我給你取了一個名字，不是很好聽，高山。」

阿讓在舌尖將這兩個字品味了一番，才問：「什麼意思？」

高蕓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是我們國家的一句名詩。而高山，意思是高德的品質。」

給阿讓取名高山，高蕓蕓是希阿讓長大後，會為一個品德高尚的人，而不是跟他那個冷酷無的父親一樣目中無人，傲慢無義。

阿讓在聽到高山這個名字的意思後，一時間有些沉默。

品德高尚的人...

他三十一歲之前的生活，可謂壞事做盡，他與品德高尚四字，是完全的不搭邊。

但那些往事，阿讓不想被高蕓蕓知道。

阿讓隻是笑了笑，出兩個顯得親切的酒窩，說：「我阿讓，跟我的二哥一起姓韓，我二哥韓湛，是宙斯國際的老闆。我跟著他，現在過得很好。」

高蕓蕓昏迷數月，對宙斯國際並不悉，知道阿讓現在過得好，便放心了。但也注意到阿讓的用詞，他說的事『現在過得很好』。

現在過得很好，那以前呢？

高蕓蕓不問道：「你的那個父親，他對你好嗎？」

阿讓搖了搖頭，「非常不好。」

高蕓蕓心裡悶痛，「他欺負你了？」

「他總讓我去做一些我不的事...」但做的是些什麼事，阿讓並沒有詳細解釋，怕高蕓蕓聽到了心裡痛。「但現在好了，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提到父親的死，阿讓是非常冷漠的，他說完，還由衷地開心的笑了起來。

高蕓蕓盯著阿讓含笑的臉頰，心裡是非常痛苦的。一個父親，得對孩子做過多慘無人道的事，才會讓孩子在提到父親的死亡時，麵含開心的微笑呢？

高蕓蕓不敢深想。

阿讓看到高蕓蕓的眼睛又紅了，便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可能讓高蕓蕓不開心了。阿讓便轉變了話題，他說：「鍾先生對你很好。」

聽阿讓提到鍾先生，高蕓蕓便是一笑，「他的確對我很好。我還在港城的時候便認識了他，那時候他是我的司機，也是我的保鏢。當我決定退出音樂圈，他也隨我一起，回了我的家鄉。」

「別看你鍾叔叔長得威嚴，其實是個非常溫的男人。」一說起鍾先生，高蕓蕓的眼裡便裝滿了幸福跟意。

阿讓為高蕓蕓到開心。

想到鍾先生的，阿讓又皺起了眉頭。阿讓同高蕓蕓說：「那場車禍，其實不是意外。」

不清楚高蕓蕓是否知道真相，但阿讓決定讓高蕓蕓知道真相。

對上高蕓蕓愕然的神，阿讓便明白了，原來高蕓蕓對此一無所知。阿讓下心裡的不安，繼續說道：「是德華，他為了威脅我，故意傷害了你們。」

「是我對不住你們。」

阿讓不是個哭的男人，這一刻，卻不紅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

高蕓蕓在短暫的吃驚過後，便接了這個事實，「原來如此，我就說那場車禍有些蹊蹺。」

「您可以怪我，您也應該怪我，是我對不起你們。我為鍾先生找了一名醫生，那位醫生做的假肢非常合人的骨骼，也很靈活。請你們一定要接我的幫助，否則我良心難安。」

一個家裡的頂樑柱突然斷了，這得是怎樣一種打擊！

阿讓還拿出了自己的卡，遞向了高蕓蕓，他說：「我以前的所有資產，都被我捐了出去。這張銀行卡裡的錢，是這幾個月我的工資，以及我送外賣轉的錢。它們...它們都是乾淨的。」

「後期，我也會繼續往卡裡打錢，以後，您們一家人，包括您的兒的學業，我都會承擔。」

鍾先生因他變殘疾，他理應照顧好這個家庭。

高蕓蕓怔怔地看著那張卡，沒有手。「你找的醫生，我會讓你鍾叔叔配合醫生做假肢。但這錢...」

高蕓蕓搖了搖頭，溫地說：「孩子，你是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沒有陪伴過你一天，是我的憾。」

「這次的劫難，錯在德華，不在你。你不必把自己活的這麼累。既然這錢是乾乾淨淨的，那你就留著錢自己花。」

慈地看著阿讓，高蕓蕓笑了笑，突然說：「你結婚了嗎？」

阿讓搖，「沒。」

「那就用這乾淨的錢，去找個好姑娘，看著你家立業，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高蕓蕓將阿讓著卡的手，推回他的懷裡，「錢，我不收。但你以後可以經常來看看我，我和你鍾叔叔，都歡迎你。」

阿讓了那張卡，不問道：「鍾叔叔怎麼會知道我的存在？」

高蕓蕓坦然一笑，告訴阿讓：「我坐月子的時候，都是你鍾叔叔照顧我，是他給你洗澡，給你沖...」

聞言，阿讓沉默下來，一言不發。

他不奢想起來，若是德華當年沒有把他帶走，他一直被高蕓蕓和鍾先生養大，他是不是也會長為一個正直的，擁有高尚品德的男人？

隻要這麼想一想，阿讓便到頹喪。

他爛了。

從裡到外，都是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