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樹愣了一下，就像是那些爲了拯救公主的屠龍勇士最終會變巨龍一樣，凝視深淵的人也終究會變深淵，端木皇啓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也許老神王重新進迴時並沒有想到，這一世的自己仍舊會重新走上正途，手上也重新染上鮮。

“他不會，”此時有人擲地有聲的說道。

呂樹轉看著邊的呂小魚，他沒想到這時候呂小魚會忽然開口，而且他也不知道對方爲何會如此篤定。

呂小魚看著端木皇啓冷冷說道：“他就是掉進深淵裡，我也會親手把他給拉出來！”

呂樹轉頭看向端木皇啓笑道：“聽到了嗎？”

端木皇啓陷沉思：“這大概纔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吧，讓我意外的是，你們今日真的沒死一個人，你確實和他不一樣。可能你以爲我是忌憚撼山鎧，其實我只是不想打壞它們而已，那撼山鎧裡面的心口位置，刻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

呂樹沒聽懂這句話什麼意思，然而下一刻端木皇啓竟是暴起出手，一步之間便來到呂樹面前，悍然一掌按向呂樹的口。

袞服震間，端木皇啓就像是一頭怒發須張的獅子，一隻窮途末路卻仍願輸死一搏的獅子！

只是當他踏虛空的那一刻雀灰線便已經在呂樹面前編織起來，呂樹從來都沒有放鬆過警惕，即便再大優勢他也不想給對方任何機會。

大宗師之間出手都是電火石之間，如今這裡真正的大宗師也不過呂樹和呂小魚兩人而已，而且呂樹也沒想過讓別人出手。

下一刻端木皇啓袖中兩柄黑的袖劍落在手中，他整個人的袖翻起來，龍班直所有人都覺像是地山搖一般，整個世界都好像顛倒了。

張衛雨面一變，這是端木皇啓的殺招黑白顛倒，能頃刻間讓白晝變看不見的黑夜，也能讓天穹在敵人意識中變爲地面！

只不過就在此時，呂樹心臟中的那團白火焰到這劇烈的危機近，竟是自己出手燒向了端木皇啓！如今的白火焰因爲除穢的迴歸已然徹底復生，所以它比以往更加主，也更加的暴烈！

呂樹愕然發現，當這團火出現的時候，端木皇啓忽然收手了，似乎臉上還有微笑一般，坦然等到白煙火飛臨自己的上。

爲什麼？端木皇啓這是要幹什麼？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呢，白焰火已經飛了端木皇啓的眉心，而端木皇啓則微笑著閉上眼睛盤膝坐地，像是進了一場夢境。

對方好整以暇的模樣，就像是原本就在等待著這場夢似的。

呂樹愣住了，對方此時此刻竟然求的……只是一場心劫。

端木皇啓想要回到自己的心劫夢裡，是因爲他那些消失的兄弟們也在那夢中？

心劫是很危險的，呂樹當初覺自己如果沒有渡過心劫，恐怕一輩子就這麼沉睡了，而端木皇啓不怕，他知道自己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時間過的很漫長，呂樹並沒有出手直接殺掉端木皇啓。

端木皇啓的表時而快樂，時而憂傷，時而憤怒，時而絕。呂樹知道，端木皇啓與他一樣，一定在這場夢裡重新經歷了一次新的人生。

呂樹很想知道這心劫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端木皇啓又爲何執意要做一場大夢，但是卻無從得知了。

足足二十分鐘後端木皇啓平和的坐在地面上睜開雙眼，眼中慢慢的流出兩行淚來，端木皇啓像是看著呂樹，又像是過呂樹看著遠方，他空的笑道：“恨不能夢迴三千年，不涼熱，兄弟們，我來了。”

說完，端木皇啓氣息斷絕，這場心劫，他沒能走過去。

一代梟雄端木皇啓並沒有轟轟烈烈的力崩而卒，也沒有將這世界攪的天翻地覆。他出手不是爲了殺人，只是爲了做一場夢而已。

這種死法太奇怪了，甚至讓呂樹有種拳頭落空的覺，可又說不出什麼來。

對方在權力與慾裡面沉淪了上前面，最終卻是在一場夢裡擁有了最清醒的狀態。

這讓呂樹不反思，人到底何時纔是清醒的，到底現實與夢裡，哪個纔是真正的自己？

呂樹讓張衛雨卸甲，大家果然在撼山鎧口的位置上看到了小小的名字，那名字歪歪扭扭的，呂樹甚至能想象到寫它的人可能並沒有什麼文化，寫個字都張到手心是汗。

而他刻完自己的名字後擡頭，看到兄弟們也坐在地上跟自己一樣的笨拙，於是大家哈哈大笑起來互相嘲笑說，彷彿連笑容都刻在了盔甲上。

一起戰鬥，一起喝酒，然後等時間將一切都風化，變了沙土。

從那以後，端木皇啓就變了。

“將他埋葬在那九十九人邊吧，”呂樹嘆息道：“讓他如願以償。”

“遵命，”張衛雨拱手道。

此時孫修文提著另一名西都大宗師的頭顱來到呂樹邊：“幸不辱命。”

呂樹看著孫修文說道：“但願你不會爲下一個端木皇啓。”

孫修文愣了一下，他以爲呂樹是在告誡他要真誠，於是立馬跪了下去：“臣絕不會做那不忠不義……”

呂樹把孫修文拉了起來打斷道：“快樂點就行了。”

說完呂樹朝外面走去，龍班直跟在呂樹的後，只剩下孫修文一個人站在那裡一臉茫然。他如今是王城豪門裡最清醒的人了，可是他竟然一時間沒聽懂呂樹在說什麼。

快樂點就行了？在這位新王眼裡，快樂比忠誠還重要嗎？

呂樹站在西都行宮門口對張衛雨、呂小魚、卡兒等人說道：“我先走一步，你們大軍隨後全力進發，還有好幾筆賬沒有算，時間任務重，所以你們要辛苦一點了。”

沒人對此提出異議，龍班直的下一站是王城，從西都趕過去還需要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哪怕全速趕路也無法更快了。

這個時候呂樹一步便能過去，他當然要先去打前站了。

沒人擔心呂樹，因爲呂樹今時今日真的不需要誰來擔心他的安危，需要擔心的，是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