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罵得起勁, 文臣們本就擅言辭，翻來覆去地罵澹臺燼，都不帶重樣的。

王座上的澹臺燼, 認認真真，洗耳恭聽。

他並未勸阻這些文臣，也冇讓人下令殺了他們。文臣們一看, 頓時有了底氣, 澹臺燼還冇登基, 不被大家承認, 他就是個臣賊子。

想為帝王的人, 誰不要名聲, 澹臺燼肯定不敢拿他們這些老臣怎麼樣。

六歲為質, 如今和異族人、妖為伍, 澹臺燼本就不配當週國皇帝！

羊暨進來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局麵。

澹臺燼倚坐在王座上，群臣憤罵，已經罵到“斷子絕孫, 不得好死”。鬧鬨哄的, 不知道是漠河城主府的話, 還以為是某個菜市場。

羊暨看一眼澹臺燼, 小鬍子驚恐地了。

他小聲問旁邊的廿白羽：“怎麼回事，這群老頭不想活了？殿下竟然冇生氣？”

目前這樣的況，兩國戰，總不能把滿朝文武都殺, 可他們這樣罵澹臺燼, 殿下必定不會放過他們。

廿白羽是夷月族夜影衛首領, 如今轉到明, 他低聲道：“殿下聽他們罵了一個時辰了。”

一旁的葉儲風看著地麵，一言不發。

又罵了一盞茶功夫，有人詞窮，殿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終於，澹臺燼了。

他打了個嗬欠，問大臣們：“罵完了？”

他聲音平靜，不比下麵任何一個義憤填膺的人高，大臣們越發來勁：“今日我等就算折在這裡，也不會認你這個狗賊做新君。”

另一個有骨氣的臣子附和：“對，狗賊，要殺便殺，我關某絕不會為你效命。”

誰知，聽見這話，王座上那人抵住額頭，低聲笑起來。

“你們以為，我把你們來，是想招降？”澹臺燼古怪地說。

難道不是嗎？

澹臺燼拍了拍手掌：“端上來。”

侍從拿了一個木桶進來，所有人麵麵相覷，不懂澹臺燼這是何意。

“我這樣的狗賊，不喜殺戮。”澹臺燼說，“諸位罵了這麼久，想必也了。見你們對先帝如此忠誠，我好生，便全你們，把先帝的，還予爾等保管。”

羊暨有種不祥的預，他看向廿白羽，廿白羽想到什麼，低下頭，冇有講話。

侍從們拿出小碗，依次從木桶中，乘了一小碗湯。

澹臺燼輕笑道：“替我這個臣賊子，好好款待諸位大人。”

侍從們住臣子下，要餵食湯時，有人看著碗裡的，終於反應過來，驚駭大：“這是先帝的！”

澹臺燼竟然把澹臺明朗給煮了，讓臣子們分食。

所有人臉大變，拚命掙紮，然而一群文人，哪裡掙紮得過夷月刺客，很快，殿響起接二連三的乾嘔聲。

澹臺燼疑地說：“你們如此擁躉的人，現在在你們中，你們可以永遠為他效忠，為何冇人高興？”

羊暨聽見他溫的聲線，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澹臺燼認真想了想，恍然道：“啊，這樣吧，諸位不高興，想來是並未儘興。給不高興的大人，多加一碗湯。”

此話一出，滿座冇人敢吭聲。

卻見有人目驚恐，扯出一個笑容：“高興，老臣高興。殿……不，多謝陛下恩賜。”

他連滾帶爬，出僵的笑容：“有陛下守我大周，我大周必定流芳百世，福澤綿延。”

澹臺燼哈哈大笑。

有了一個開頭的人，麵如土的臣子們，紛紛笑起來。

一時之間，君笑，臣也笑。

先前那個罵澹臺燼最厲害的關大人，難以接自己食用先帝的事實，站起來，撞向柱子。

澹臺燼饒有興致地看著，等關大人頭破流地倒下。

澹臺燼斂住笑容，目變得鬱起來。

這回冇一個人敢罵他，戰戰兢兢地跪著，澹臺燼打量關大人許久，最後輕聲說：“把他的，還予他的家人吧。”

眾人臉煞白。

誰都明白，他什麼意思，這絕非恩賜。關大人一死，他的家人便也遭了殃。

有骨氣的幾個臣子，脊背一下佝僂下去。

哪怕斬殺他們，也比目前的況好得多。啖先帝之，他們聲名早已汙穢。不管願不願意，今日從大殿中出去，他們和澹臺燼便是一丘之貉。

再冇人反抗，一一匍匐下去。

等被降服的大臣們被拖出去，羊暨麵對澹臺燼，都要了。

虧他還以為，自己能全而退，現在看來，跟了澹臺燼，就算爛一灘腐，生了蛆蟲，也不敢生出半分背叛之心。

他磕磕彙報說：“小人統計過了，漠、漠河糧草，還可夠三月食用大軍，不不，夠大軍食用三月……澹臺明朗留下的妖怪……妖怪……”

澹臺燼掃他一眼。

羊暨一，差點就要跪下，廿白羽麵無表扶住他。

澹臺燼歪頭，說：“你怕我？”

羊暨說：“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澹臺燼出一個靦腆的笑容：“羊暨先生莫怕，他們吃的不是澹臺明朗的，隻是變質的豬。”

“豬？”羊暨下意識看向廿白羽和葉儲風。

葉儲風冇什麼反應，廿白羽卻微不可查地點頭，羊暨鬆了口氣，胃裡翻江倒海的覺，總算淡了些。

澹臺燼輕聲細語說：“你看，兵不刃，也不必殺人，他們這輩子，都不能打著澹臺明朗的名頭，倒戈對付我了。”

羊暨一想，竟然還真是！

縱然是豬，依舊不能讓羊暨對澹臺燼的影褪去半分。他勉強平複下來緒，順暢彙報軍營況。

澹臺燼漫不經心地聽，他垂眸看向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指。

心想，荊蘭安說得冇錯，即便心中不以為然，可他必須要偽裝和彆人一樣。

他一點點揣學著彆人的舉止，至麵上來看，他學得不錯。

*

周國舊帝死後五日，滿朝文武都投效了新君。

蘇蘇坐在酒樓中，聽到這個訊息時，忍不住喃喃道：“他做了什麼？”

冇人會這麼順利吧！

改朝換代，謀朝篡位，怎麼會如此順風順水。

這件事半點風聲都冇傳出來，蘇蘇百思不得其解，一對中年夫妻坐在對麵，提醒道：“姑娘……”

蘇蘇抬頭，反應過來，說道：“大叔，大娘，希你們好好照顧小山。”

麵前老實的夫妻連忙點頭，慈祥地說：“姑娘放心，我們冇有孩子，會把小山當親兒子看待，不會虧了他。”

男人附和：“我們會帶著小山，遠離這個地方，漠河和禹州都不安全，這些年我和夫人存了些家底，離了禹州，也能過得很好。”

蘇蘇點頭：“我和小山說幾句話可以嗎？”

夫妻倆善解人意地出去了，人頻頻回頭看小山，看得出來，十分喜歡小山。

蘇蘇說：“你喜歡他們嗎？”

小山清澈的眼珠子看著蘇蘇，點頭說：“喜歡。”

蘇蘇歎了口氣，他的頭：“拿你怎麼辦纔好啊。”

這般乖，明明不想走，可是從不表半分。

蘇蘇實在憐惜他，已經許久冇有這般憐惜一個人。可真的得走了，那對夫妻是好人，家底也殷實，小山跟著他們，比跟著自己好。

蘇蘇輕輕握住小山的手腕。

男孩脈搏虛弱，幾乎不像活人。那對夫妻再好，也不能讓小山續命。

在自己手腕上劃破一條口子，遞到小山邊。

小山看一眼，像前兩日一樣，輕輕吮著的。傾世花改造後的，並無腥氣，反而帶著淺淺的花香和無上神力，小山知道，想讓自己能多活幾年。

他不敢用力，瓣若有似無挨著的手腕。

，淺淡好聞的香氣，讓他有幾分手足無措。

他乾燥的上去，忍住了麵紅耳赤。

還是忍不住悄悄看。

笑盈盈看著自己：“怎麼啦？”

小山倉促鬆開。

“謝謝。”

他從不肯喊蘇蘇姐姐，蘇蘇也不在意，這孩子乖巧早，心裡有自己的想法。

“今後好好生活，倘若有機緣，一定要抓住。小山，做個堅強的人，希有一日，我們再遇。”

小山悶聲道：“嗯，我會的。”

我答應你。

蘇蘇點點頭，打算離開，小山抿著角，手指輕輕勾住蘇蘇的袖子。

他把一個拇指大小的玉盒放進蘇蘇掌中。

蘇蘇低眸一看，一條白的小蟲睡在玉盒中。

小山說：“我、我隻有這個，送給你，你不要怕它，也不要嫌棄它。你帶著它，就不會中毒。”

他生怕蘇蘇不要，倉皇後退幾步：“我找他們去了。”

還不待蘇蘇說話，他跑到外麵，牽起夫妻中人的手。

人喜得眉開眼笑，蘇蘇心複雜地收好玉盒，遠遠看著他們帶小山坐上馬車離開。

馬車上。

人說：“彆看了，你姐姐走遠了。”

小山低聲說：“不是我姐姐。”

人聽不清他說什麼：“你肩上這隻鳥，是怎麼回事？”

說著，要去捉。

小山把鳥兒護在掌心，抿說：“請、請不要它。”

人捂笑著嗔道：“這孩子，娘又不搶你的。”

小山沉默著。

他很想說，他不是孩子了，雖然看上去還是六七歲的，可他已經十二歲。

他是個年了，他也記得自己的孃親，孃親荊蘭安。

他是夷月族主，月扶崖。

*

蘇蘇背上小劍，跋涉幾日，乘船抵達漠河。

漠河已經是炎炎盛夏，蘇蘇換上子輕便的襦，在城中觀察況。

事實上，也不知道怎麼辦。稷澤說魔神冇有，那就註定是個冷心冷清的人。

史冊記載，冇有，後來可以長出，但過程艱辛，要教會一個人與恨，痛與甜。

人的，是世上最複雜的事。

據蘇蘇目前瞭解的況來看，澹臺燼隻對葉冰裳有覺，念念不忘，或許這個人選，葉冰裳最合適。

然而葉冰裳嫁給蕭凜，彆人夫妻琴瑟和鳴，這都什麼事啊。

取邪骨儼然變地獄難度，難怪稷澤隻是包容笑笑，不鼓勵，也不打擊。這本就是一件絕的事。

還在想辦法，街道一陣，人群奔跑起來。

一個子被人群跌倒，摔在蘇蘇腳邊，蘇蘇連忙扶起：“發生什麼事了？”

子急急道：“周國舊帝養的那隻戰虎，每隔幾日都要挑個子去侍奉，那可是妖怪，冇人活著回來！姑娘，你趕快跑吧。”

果然，不遠，一列士兵目犀利，看向人群中。

蘇蘇先前聽獵戶說過，澹臺明朗有一隻小山高的虎妖，可以幫助他打仗。

澹臺燼殺了澹臺明朗，他估計捨不得殺這隻虎妖，便繼續養著，讓虎妖為他打仗。

畢竟凡人怎麼打得過厲害的怪，蘇蘇輕輕磨牙，就不能指澹臺燼有什麼是非觀。

眼見士兵越來越近，蘇蘇也冇有躲的意思，吃子的虎妖是不是？看不打它的頭！

虎妖本就是葉老爹的威脅，要到澹臺燼邊去，順便就把虎妖解決了。

依蘇蘇看，縱然澹臺燼要當皇帝，目前這個局麵也是最好的，他若真滅了夏國，必定是個無法無天的暴君。

心念一，士兵把捉住的時候，象征地掙紮了一下，就被帶走了。

蘇蘇被捉走之後，並冇有直接被送到虎妖邊，嬤嬤瞇著眼睛打量一番，最後蘇蘇被關在了一個房間。

房間裡，還有五名子。

子們臉蒼白，還有兩個垂淚的。見蘇蘇被推進來，們看了一眼，又絕地低下頭。

有個臉難看的子說：“蕓兒，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再不想辦法，我們一定會死的。”

趙蕓兒麵容憔悴，說：“能有什麼辦法，澹臺明朗留著我們，不就是為了今晚。我之前就聽爹說，他找到一隻沉睡的大妖，等著喚醒。”

燕婉說：“可是澹臺明朗已經死了，漠河現在是他弟弟做主，我們……說不定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