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帶著數千銳老卒，以及石塌天、鞋底等親信大將，連夜拔營往西北而去。孫可和李定國押運糧草隨後而行，劉文秀、艾能奇則與數萬部眾留了下來。一是不讓高迎祥察覺異常，二是繼續攻打壽州，搶奪更多錢糧，然後再尋機離高迎祥後，前去與張獻忠彙合。

張獻忠準備先向北走，然後折向西麵，打破潁上後再往西南，進河南汝寧府，趁著盧象升部前去追擊高迎祥留下的空檔，沿途破州攻縣。穿過南府後最終抵達湖廣的鄖府，那裡是陝西、河南、湖廣三省界之，府孱弱，民風彪悍，流民眾多。憑藉自己手中的錢糧，很快就會聚攏一隻數量龐大的隊伍，張獻忠相信不用幾年，自己就不會畏懼任何一支軍。

但數千人馬拔營時的喧囂，加上行軍時無數火把組的火龍，還是驚了其他賊營的人。

第二日一早，高迎恩便快馬趕來獻營，眼見獻營數萬人的營帳似乎未見有何變，心下琢磨：昨夜獻營好大的靜，有人稟報獻營營嘯，可現在這狀況應該不是。營嘯之後營地怎會還是如此齊整？也不見地上有跡，那究竟出啥事了呢？

到了張獻忠的大帳之外，高迎恩翻下馬，劉文秀從帳裡迎了出來，衝著高迎恩拱手行禮後笑道：“高大哥這麼早來我獻營，不知有何見教？”

高迎恩並未還禮，一邊往帳中行去一邊開口道：“昨夜有報獻營似有異，闖王遣俺來探詢一番，昨夜到底何事？”

劉文秀笑道：“也冇甚大事。有一部攜帶糧草叛逃，義父一怒之下親自帶人追趕去了！”

高迎恩一愣，停住腳步後問道：“是誰叛逃？有多人？”

劉文秀恨恨地回道：“那個該死的鞋底！虧俺義父還待他如兄弟，不知犯了甚邪勁，帶著手下兩千餘人往北而去，還把俺營中的金銀拿走大部，俺義父很生氣，帶著人前去追他了，揚言定要問個明白，到底甚事讓他出走！”

高迎恩道：“這都半夜了，八大王怎地還未回返？莫非遇著兇險之事？”

劉文秀搖頭道：“俺也不知！義父帶著俺兩個哥哥前去，理應不會有事。至於為何不曾回返，俺就真不知道了。許是順便打破附近村莊，補充一番糧草吧！”

“八大王未歸，今日獻營還能出兵攻城嗎？”高迎恩接著道。

劉文秀脯一，傲然道：“高大哥放心，小小壽州，一群衛所兵，俺獻營還未放在眼中！昨日隻是試探虛實罷了！今日俺和老四親自上陣，包管破城，等俺義父回來，也會好好誇獎俺一番！”

高迎恩四下打量一番，張獻忠的大帳仍在，周邊營地的賊兵很多都已出帳，有解手的，有做飯的，有舉石鎖練力氣的，眾人臉上的表都與常人無異。

他已經基本相信了劉文秀的解釋：有人率部叛逃，張獻忠帶著一小部分親兵去追趕。至於為何有人會出走，很簡單的原因，銀子和人唄。要麼是分贓不勻，要麼是爭風吃醋，這種事在流賊陣營中每天都會發生，不足為奇。

高迎恩掉頭往回走去，邊走邊高聲道：“不管今日你義父幾時回來，闖王有令，辰時攻城！兩個時辰拿下壽州，要不你們獻營就滾蛋！讓地方俺們闖營來打！”

劉文秀抱拳道：“高大哥放心！俺一個時辰就拿下！”

高迎恩頭也不回，快步走到馬前，翻上馬揚長而去，十幾個親兵打馬跟其後，揚起的塵土迷人眼目。

劉文秀揮手驅散撲麵而至的塵土，啐了一口之後轉回了大帳。

高迎恩回到大營，向高迎祥如實稟報了所見所聞，並坦言或許劉文秀所言的確為真。高迎祥及一桿親信琢磨半天也想不出還有其他因由。他們絕想不到張獻忠如此果決，察覺到高迎祥對他不利後，當機立斷撇下數萬人馬離去。高迎祥的心中依舊認為，壽州這塊大近在眼前，依張獻忠貪婪的本來說，肯定是要打破城池後大肆搶掠一番纔可，到時趁就派人尋機乾掉他。

辰時剛過，數千名獻營士卒，在劉文秀和艾能奇的親率下，集結整隊後，抬著十餘架長梯，浩浩的向城牆進發。營地裡的數萬流賊，在各自大小頭領的指揮下，開始收拾各自的營帳雜，並挑出強力壯之人，集結整備，等到城破之後自己人打開城門，這些人就會湧進城去幫著搬運各種資。

這是流賊們長久以來達的默契。畢竟人數太多，要是城破之後，人人都想進城搶掠，單單數十萬人相互擁踩踏就能死人無數。所以流賊各營都是事先挑出人手，等候破城後有序而進，總數不能超過萬人。

在距城牆數百步時，劉文秀一聲令下，數千人停下整隊，兩百弓手和一百名盾牌手出列，向城牆快步行進，及至城牆數十步左右停下。隨即五百名獻營賊兵分數組，持刀拿盾邁步走向城下，百餘名賊兵發一聲喊，抬著梯子疾步奔向城牆。

抬梯子的賊人很快奔到城下，幾人一組將梯子架好扶穩，五百名賊兵迅速靠近長梯，準備開始攀爬。弓手則與盾牌手組一個方陣，站在城下十步左右的距離，準備掩護賊兵登城。兩百名弓手足以覆蓋大部分賊兵登城的範圍。

城頭上依然如昨日一般，靜悄悄的冇有靜。

等到攻城的賊兵都聚攏在長梯周邊時，一聲哨響，兩百弓手幾乎同時鬆開手指，兩百隻長箭形的一小片黑雲，瞬間飛上了城頭。

城頭上冇有想象中的慘呼聲響起，這令弓手們大意外，但依舊不停的將手中長箭出，賊兵們也踏上梯子開始力登城。

冇有想象中的礌石灰瓶熱油，也冇有弓箭還擊，十餘架梯子上第一個賊兵，在擔驚怕中順利的到達梯子的頂端。弓手們在連續出七八隻長箭後，手臂酸脹無力，在盾牌手的護衛下退後歇息。

十餘名賊兵幾乎同時登上了垛口，但映眼簾的場景如同一盆冰水，將他們從頭到腳澆的冰涼。

寬闊的城頭地麵上滿城下來的羽箭，白的尾羽如同荻花一般，在微風中輕輕擺著。

城牆上靠近城的北段，有一溜長長的草棚，草棚的頂上同樣滿了無數的長箭。草棚裡百餘名銃手舉著火銃指向登城的賊兵們，這些銃手當然是來自黃得功的山東軍，他的五千餘部下配備了三百桿新式火銃。

站在垛口的賊兵們心中隻剩下了絕，有的賊兵兇悍之氣發作，一聲吼後跳下垛口，向草棚撲去；有的則是驚慌失措下轉想從梯子上下城，但梯子上的賊人一個挨著一個，有人已經站在他的後，正在邊催促邊用手用力推他。

一聲短促尖利的喇叭聲響過，幾十桿火銃幾乎同時擊發，安靜的城頭突然一陣轟然大響，一片濃的硝煙瞬間瀰漫了整段城頭，然後在逐漸被風吹散開來。第一批銃手打完後轉向一邊，第二排銃手舉銃對準垛口。

十餘步的距離之，不管是跳下垛口準備拚死一搏的賊兵，還是準備轉而逃的賊人，上濺出數朵花。跳下來的賊兵被銃子的衝擊力直接打翻在地亡。垛口上的賊兵直接被擊飛後，從數米高的城牆上跌落下去。

前排賊兵被火銃擊殺後，第二排的賊人聽到銃聲後變得猶豫起來，但被後的賊兵推送著還是登上了垛口。

城頭上的硝煙還雖然未散儘，但已阻礙不了視線，登上城頭的賊兵同樣被眼前的場景驚呆，隨即銃聲再次響起，終於有未被當場打死的賊兵發出了淒厲的慘聲，正要邁步登上城頭的賊兵們終於停止了攀爬的腳步，數聲驚恐的聲響起：“火銃！”

“軍有火銃！”

“退後！退後！”

“扯呼！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