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沒有說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不對的。

顯德皇后話鋒一轉：“親王妃，你能當好整個睿親王府的主子，這毋庸置疑，可若是倘若未來你要揹負的更重，面對的更復雜，你又能做好麼？”

沈妙心中一跳，顯德皇后這話中有話，似乎在暗示什麼。若是從前，沈妙也不會多想，可是謝景行告訴過永樂帝的事。若是永樂帝活不過三十五歲，若是永樂帝還有別的打算，沈妙幾乎是立刻就像到了他們的打算。

定了定神，道：“娘娘，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不過臣婦會陪在殿下邊，殿下做什麼，臣婦也會輔佐。”

顯德皇后看了一會兒，搖頭嘆道：“你沒有野心，這很好。可是這也不好。”道：“不過，景行不是皇上，所以你的運氣很好。可是你要明白，有朝一日，當你到達一定的高度的時候，許多事都是不由己，你不喜歡，卻不能表現出不喜歡。你必須那麼做，因爲這是天下的道理。”

顯德皇后這是在說自己心中的麼？沈妙平靜道：“臣婦不會那麼做的。天下的道理在最初，第一個被提出來的時候，也是被人所懷疑的。如果不能堅持本心，到達再高的地位也沒有意義。不由己，不過是因爲自不夠努力去改變周遭的環境。”

顯德皇后聞言，失神了許久，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是深深的看了沈妙一眼。那一眼十分複雜，沈妙也說不清楚，或許是羨慕，還有一點自嘲。說：“或許吧，你說的很對，但是本宮的半輩子已經過去了，改變，也已經沒有時間了。”有些懨懨，沈妙察覺到，比起上一次來，顯德皇后看著滄桑了許多，不是外貌。看上去依舊高雅大方風姿綽約，有著皇后的賢德穩重，不過目卻有了滄桑之態，彷彿老嫗。

因爲靜妃的緣故麼？沈妙心裡想著，便問出來，道：“聽聞今日葉家姐弟也進了宮，見了靜妃？”

“盧家出了個壞了龍種的娘娘，隴鄴的蟲子自然都要蠢蠢了。葉家來往宮裡，今日本是來見本宮的，不過本宮瞧著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隨著他們去了。葉家大約是看盧靜有了子，打了別的注意，想從盧靜那頭試探著下手。”顯德皇后的目有些悠長：“他們葉家新找回來的那位小姐，可是生的極爲貌。不僅貌，還很聰明，不僅聰明，還有野心。這樣的子，最適合在後宮生存。”

沈妙的目微微一滯：“葉楣想進宮？”

楣夫人最後可是了明齊傅修儀的皇后，如今不僅世變了大涼人，連未來也一併改了麼？莫非要爲永樂帝的人，還想當大涼的皇后？沈妙覺得十分荒謬，又很可笑。

“大約是吧。”顯德皇后不甚在意道：“不過隴鄴的後宮本就名存實亡，葉楣想要在這裡爭風吃醋爭權奪利，可就打錯了算盤。況且皇上如今也不打算收人。”

“若還有別的辦法呢？”沈妙問。葉楣心狠手辣，爲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往上爬，前生是親自領教過的，讓葉楣無功而返，怎麼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沈妙不想低估對手，更不想因爲自己的大意釀大錯。

顯德皇后奇怪的看向沈妙，道：“你好似很不喜歡這個葉家小姐。”隨即又釋然道：“誠然，這個葉楣心不正，本宮也能瞧得出來。本宮在這宮裡呆了這麼多年，葉楣那雙眼睛，貪慾太多，你提防也是自然。當初皇家狩獵一事，外頭傳言你因爲妒忌而針對葉楣，本宮就猜到那葉楣不簡單。今日一見，倒的確如此。”

沈妙道：“臣婦的確很不喜歡。”

“因爲景行的關係麼？”顯德皇后難得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放心罷，景行自己就很聰明瞭，不會喜歡更聰明的人。如葉楣這樣貪心又有野心的就更不喜歡了。”

沈妙：“……”顯德皇后這話，說的像是很笨似的。

“景行和皇上商量著葉家也不要過多牽扯，本宮猜這其中也有你的原因。不過本宮本就不喜歡葉家人，葉家雖是文臣，卻無文臣風骨，反而圓虛僞，暗生不臣之心。葉家上下皆修歪門邪道，不過……”顯德皇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道：“葉家小爺倒還不錯，本宮與他說了話，倒如孩般純稚，可惜不良於行，在府裡也不甚被人尊重。”

沈妙也曾聽過那葉家瘸子爺的事，只是不曉得對方品如何，聽聞顯德皇后這般說，倒也不有些嘆。難得的好人，卻偏運氣太差。

顯德皇后道：“再過不久，隴鄴裡的局勢會很張。睿親王府只怕也會被人盯的死死的，景行經常在外，王府裡也有照應不到的地方，都說防不勝防。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沈妙跟著肅起神道：“臣婦明白了。”

對付盧葉兩家，無疑是在隴鄴城裡掀起一場風暴，作爲謝景行的妻子，睿親王府的王妃，自然是衆矢之的。

顯德皇后拍了拍的手：“你現在就要開始學著這些了。”

沈妙應了，正說著，卻見陶姑姑跟個小宮走過來。陶姑姑道：“惠嬪和寧貴人在花間小築吵起來了，眼下正是不可開的地步，娘娘要不要過去瞧一瞧？”

這些日子靜妃懷孕，宮裡的其他眷都開始沉不住氣了。原先大家都無子嗣，因此得不得皇帝寵也無關要，如今卻不同，有一人登天，旁人都要想。人人都有私心，矛盾也比往日多了許多，加之還有許多大臣又打起了往永樂帝邊送人的主意，這後宮一改從前的平靜，隔三差五就出點子，雖然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時常這樣，總是會給人添堵。

顯德皇后面上就顯出不悅的神來，任誰脾氣再好，整日都被這樣的麻煩總是心不好的。

“娘娘先去看看罷。”沈妙道：“不必管我。”沒有跟著顯德皇后去看熱鬧的想法，這隴鄴的後宮，與沈妙說到底也沒什麼關係，更幫不上忙。顯德皇后無奈，只得站起來，對著沈妙道：“本宮先去花間小築一趟，親王妃就在這裡歇著喝喝茶，若是覺得乏味，便在花園裡走一走，只要不走遠了就行。”

沈妙邊有八角和茴香，皆是有武功在，因此並不懼怕出什麼意外，況且這宮裡都是侍衛，自然也是安全的。

沈妙應了，顯德皇后就和陶姑姑走遠了。沈妙捧著茶杯，腦中卻浮現起顯德皇后的話來。

總覺得顯德皇后話裡有話，之前便也想過，若是永樂帝真的活不長久，等永樂帝走後，這大涼的江山又是誰來坐？之前靜妃沒有孕，想來他們打的主意並非是讓永樂帝的子嗣繼承帝位。況且永樂帝本餘毒未清，生出的孩子也可能先天不足，必然是無法承擔大業的，這樣一來，有著皇家脈，有資格繼承大涼帝位的，便只有謝景行一人了。

前生謝景行做皇帝了麼？至死的時候，明齊覆亡的時候，永樂帝仍然活著，謝景行帶兵打天下而已。

那麼今生謝景行難道要做皇帝麼？若是謝景行做了皇帝，必然是皇后的，自古以來，就沒有後宮只有一人的先例。對顯德皇后說的篤定，也的確不會容忍自己夫君有旁的人，一旦這可能真，沈妙能做的也無非是“你既無心我便休”。與謝景行一刀兩斷。

但是緣份來之不易，並不想就這麼斬斷積了兩世才做的夫妻緣分。

心裡有些煩悶，站起來，打算走到一邊的池塘邊吹吹風，八角和茴香跟著。

與花園裡樹木繁，層層掩映的樹木之下，小徑曲折，一條通著一條，四通八達，每一都有新景緻，十分風雅。

只是沈妙卻無心欣賞再的景，走到池塘邊，涼風吹到臉上，清清爽爽十分舒服，也讓平靜下來。

站了一陣子，打算回到方纔的石桌前坐下，估著顯德皇后也該回來了。臨走時目隨意的往一邊的樹林中一瞥。

就是這一瞥。

沈妙猛地停住腳步！

盯著一旁，只覺得全的似涼似燙，一腦兒的往頭上衝，幾乎要站立不穩。引得八角和茴香也張的往旁邊看去，然而卻什麼都沒發現。

沈妙突然撥開面前的樹叢，就往一旁的小路跑去。

“夫人！”八角和茴香嚇了一跳，趕跟了上去。

沈妙跑得飛快，的頭髮和裳蹭到樹枝上的塵土也渾然不覺，仔細去看，的手還在劇烈的發抖，脣也是白的，眼睛瞪的很大，毫不敢放鬆一一毫。

看到了！在樹林枝杈中掩映的年的臉，帶著略靦腆的微笑，悉的神，那是傅明！

的兒子，傅明！

不會看錯的，不會看錯。沈妙拼命的跑，然而花園里路四通八道，每一條小徑都通往不同的地方。樹木茂，那年轉瞬即逝，幾乎讓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前邊沒有路了，只有暗湖的一角，還有假山和長亭。

沈妙找不到那個年，茴香和八角跟在後面，見沈妙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神十分失魂落魄。

三人還未有別的靜，卻突然聽得前方傳來一聲子短促的驚，接著是重墜地的聲音。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