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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臣》 第八十章 歪打正著

第一場試考卷送到正副主考,李士弘和段次宗都分外認真。十八房送來的薦卷約有三百來份,大概是易詩為賦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所以佳作不多。兩人一分為二,相對而坐,細細研讀。

段次宗專心為國取才,李士弘卻將主要的注意力放在約定的暗記上,果然接二連三看到約定的字出現在四書題中。看來這些人打點得很到位,謄錄謄抄得字正好出現在幾個約定的位置,而同試想來也清楚其中的含義,順利地將考卷薦上來。

考生所做的卷子用墨筆,稱墨卷,而謄抄的卷子用硃砂,稱硃卷。試卷分為五等,房送來的薦卷為第一等,上麵加圈,批評定,李士弘和段士宗將滿意的試卷挑出放在一邊。李士弘想著等下要到段次宗落選的的卷中挑一挑,可不能把那些打通了關節的人掉。

將那些尋了門路的卷子點上暗記,好在那些人隻要取中即可,對名次倒沒有什麼要求。對名次有要求的唯有韋相之孫韋祐,而韋祐以賦聞名於世,想來那《日五賦》寫得好的必然是韋祐,將他取在第一,既討了韋相的歡心又不失自己識才之名。

「德天鑒,祥開日華。守三而效祉,彰五而可嘉。驗瑞典之所應……設象以啟聖,宣以昭德。彰燭遠於皇明,乃備彩於方。故曰惟天為大,吾君是則。」

李士弘一口氣讀完,拍案絕道:「絕妙好賦,文字雅麗、簡潔有力、用典到,真千古佳作也。此賦可取第一。」

說完拿起筆就要標註,段次宗忙道:「李兄且慢,我這裡也有一篇好賦,李兄你不妨先看看。」

之瑞兮,惟瑞之嘉,首三而委照,備五以連華……偉夫彼日之瑞,可以象君之德,謬膺薦於春闈,幸觀於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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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弘看完後,連連好,那邊段次宗也將那篇「德天鑒」看過,不連連點頭嘉許。一時間,李士弘分不出究竟哪篇是韋祐所做,提著筆不敢勾取。

段次宗笑道:「李兄,薦卷還未讀到半數,此時下決定尚早,而且還是第一場,不如等全部考完後綜合比較後再說吧。」

李士弘想想也對,兩人繼續埋頭讀卷,果然,又一好賦出現,「聖日呈貺,至德所加。布璀璨之五,被輝於四遐……仰其耀,希煦嫗以資;傾其心,比葵藿之生植。儻餘之可借,庶分之有得」。

李士弘捂著頭痛苦地道:「難為死人了,這三篇賦都是上上之選,選誰好呢?」李士弘心裡想說的是,這三篇賦哪篇是韋公子所做的呢?

段次宗沒有多想,笑道:「這三人都是極好的,但會試有三場,不能憑賦取士,待三場試罷,將三人的三場試卷集中到一起,再評高下不遲。」

李士弘心中有些忐忑,嘆道:「也隻好如此了。」

同福旅店,江安義三人洗漱後地睡了一覺,三個人的鼾聲如同響雷,此起彼伏,讓張玉珠和石頭忍不住發笑。今夜,永昌帝都鼾聲特別響亮,為了睡之城。

睡足吃飽後,三人自然要坐在一對對文,將彼此的答卷拿出來比試下高低,這一比,就分出了高下。

首先是賦,江安義所做的是「德天鑒」,張誌誠做的是「之瑞兮」,範師本看了兩人的大作後,連連嘆氣道:「悔不該與你們同科,有這兩篇《日五賦》在,其他人還怎麼活。」他不知道,這一科有三篇絕妙好賦同場爭輝。

張誌誠仔細地讀了幾遍江安義的賦,道:「安義的賦猶在我之上,安義你不詩詞寫得好,這賦也非同凡響,愚兄佩服得很。」

江安義有些無打采地道:「除了這篇賦拿得出手外,其他的我都不如你們。看來今科要取中有難度了,唉,早知就該聽範師的話,沉下心學三年再來,我的心太急了。」

三人其他的論與策以張誌誠為高,範師本次之,江安義師從範炎中,水平自然有,但跟這兩人相比,就落了下乘,頂多稱得上中平,故而江安義有些悶悶不樂。

張誌誠安他道:「安義,你的文章雖然略顯稚,但有些觀點發人深思,如果遇到考欣賞,說不定能高高圈中,現在大局已定,一切聽天安排吧。」

範師本也道:「正是,我聽父親說過,會試參試的人太多,時日迫促,考閱卷不會太過細,第一場至關重要,所以安義你取中的可能比我大的多。我尚未泄氣,你更用不著嘆息,退一萬來說,就算取不中,安義你才十八歲,三年後才二十一歲,那時是必中的。」

兩個人一通寬讓江安義放下心思,轉而笑道:「罷了,如張兄所說,聽天命吧。現在離放榜還有二十多天,我們不能枯坐著,小弟請你們吃喝玩樂去。」

石頭在一旁高興地跳起來,張誌誠兄妹此時已知江安義雖然著樸素,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富翁,不拘禮,也不客套,點頭答應。

旅店江安義放下心思,貢院李士弘卻是愁腸滿肚,三人三場考試的卷子都拿來了,綜合看來,以「之瑞兮」為高,另兩人「聖日呈貺」略勝於「德天鑒」,不過「德天鑒」的文章有不新穎的亮點,讓人耳目一新,又是另二人所不及的。

李士弘抓耳撓腮,恨不能調出墨卷撕開三人的彌封,看看誰究竟纔是韋祐,大概韋義深也沒想到,天子改詩為賦,讓李主考犯了難。

段興宗一心為國取才,道:「這有何犯難,三人之中既以「之瑞兮」為高,那便取此人為第一好了。」

三人之中,「之瑞兮」所作最為老辣周全,怎麼看也不像二十歲的青年所做,所以三人之中李士弘首先將他排除在外,隻是這心思如何跟段次宗說。

李士弘想了想,換做親近的口吻道:「段老弟,有些事你不知道。今科取士,萬歲有意選取一些年英銳之才為國效力,前幾日戶部奉命清仗田畝,韋相進言在今科士子中選一些年之人任用。從「之瑞兮」的文章看,此人應該年歲不輕,如果將其取為頭名,恐怕為萬歲不喜。」

段興宗剛要反駁,李士弘連忙接著道:「此為其一,另外段老弟你也知韋相之孫韋祐今科參試,此子十六歲便以《京都賦》名京城,這三篇賦作中估計有一篇出自他的手。段老弟,我知你生耿直,不為權勢所折,但你要知道萬歲對韋祐十分喜,我聽說此次改詩為賦,就是萬歲有意全韋祐,你我為主考,為國選才,同樣也是為天子選才,萬歲所喜的人我們定然要選中。」

段興宗沉默不語,隻聽李士弘繼續道:「再說此三人都是才華出眾之人,就算略有上下,也不明顯,假以時日誰高誰下尚未可知。但此三人將來必然與我們同朝為,如果選年之人,來日方長,說不定你我的子孫還有得到照應。」

想到韋氏家族的權勢,想到自己六歲的昕兒,段興宗心中一,嘆了口氣,沒有再做聲。

看到段興宗不再言語,李士弘大為高興,笑道:「既然段老弟不反對,我的意見以這篇「德天鑒」為第一。」

李士弘心想,三篇賦中細品之下此篇最高,說點拍皇帝馬屁拍得最好,估計天子看了定然高興,今科應試的舉子之中,隻有韋祐寫賦名揚天下,很大可能此篇是他所作。其他的文章也不錯,略顯稚些,這與韋祐的年紀有關,畢竟他纔是剛剛弱冠年紀,文中不見解出眾,想是平日韋相的指點,綜合種種可能,李士弘信心十足此篇作者就是韋祐

第一名圈定,第二名李士弘為保險起見,想取「聖日呈貺」,這回段興宗說什麼都不肯答應,讓出頭名已經是有違本意,如果將第二名也讓出的話太委屈「之瑞兮」。見段興宗執意不肯,李士弘隻得讓步,圈了「之瑞兮」為第二,「聖日呈貺」為第三。

其他名次好定,今科參試的人多,取中貢士共三百一十六名,李士弘夾帶的八人都順利取中,至於其他人有沒有夾帶不得而知,不過從總上來看,還算公允。

商議已定,召集全員,大家聚焦在聚奎堂,調來墨卷核對無誤後開始填榜。榜單第一位,會元,眾人無比側耳,靜聽魁首是誰,連李士弘也心中惴惴。

彌封拆封,旁邊有人記錄在冊,小吏大聲宣讀,「頭名會元,德州新齊人氏,江安義」。

李士弘和段次宗相顧失覺吞了一隻蒼蠅腹,噁心至極。時也運也命也,錯之下江安義居然取中了會元。

眾目睽睽下不好更改,隻得將錯就錯,接著念「第二名,黔州齊化人氏,張誌誠」,李士弘麵如土,段次宗的臉好看了些。

「第三名,永昌韋祐。」聽到韋相之孫取在第三,李士弘長出了口悶氣,聊勝於無吧。

註:三篇《日五賦》皆出自《全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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