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總是健忘。
就像兩百年前,短短數年暴,他們便忘了曾經的皇族;就像如今三月的寒冬,便讓他們險些忘了春日的滋味,以至於當他們再次擁抱春時,他們方纔會生出這般久違的錯覺,也纔會對那給他們帶來這份春的方子魚如此戴。
而這份戴與擁護在有心人有意或者無意的煽下很快便翻涌到了旁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以至於方子魚登基爲帝的消息傳開以後,並沒有任何人意識到以後爲帝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當然更沒有人會去細想方子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篡了陳國的江山。
但總之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大一統的王朝來得那麼快,快到讓人措不及防。
國號爲寧,帝號承天。
雖然各地免不了還有一些固守舊制之人,但在承天帝手中十萬銳鐵騎的面前,這些零散的餘孽並翻不起什麼大浪,畢竟整個天下現在都靠著承天帝手中的糧食養活,有人想要與大勢作對,可大多數人還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因此,承天帝的登基繼位怎麼說也算得上是衆所歸的一件事。而就在登基的當天,天下龍氣愈發洶涌的奔向長樂宮,就在各文武百與數以萬計的百姓的觀禮下,方子魚登臨了仙境,而這更加堅定了天下人認爲方子魚乃是天命所歸之人的想法。
世人總是健忘,正如之前他們所忘卻的所有事一般,沉浸在承天帝將帶領諸人走向盛世夢中的衆人們自然不會去細想,爲什麼那十萬大軍在抵達鹿角原時會巧之又巧的避開那場險些傾覆整個人族文明的天災,當然也在不經意間忘了,就在那鹿角原的牙奇山上,尚且還住著一位絕世的仙人。
而很多時候,常常被人忘的東西,往往是最重要的東西。
......
牙奇山早已沒了往日的模樣,他千丈高的腰像是被潑墨染過一般,通漆黑,山腰上曾經隨可見的繁盛樹木,此刻也早已片片的枯死。
而在山巔之上,那座太宮的深,更是漆黑一片,常人本難以看清其中的景象,只覺那事宛如鬼蜮一般,森可怖。
可就在那宮門的深,一位四肢都被巨大的鎖鏈所困住的年,子正在瘋狂的抖,他眸中的芒時而清澈時而又漆黑無比。像是此刻他的有兩意志在不斷的廝殺,爭奪著這軀殼的所有權。
他的前,數道影正以一種冷漠無比的目看著他。
當然這得除開那位生得一頭白髮的陳玄機,他皺起了眉頭,看著那模樣痛苦的徐寒,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又礙於某些顧慮不敢言說。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徐寒臉上的神愈發的猙獰,周滌盪的氣息也愈發的混與狂暴。
陳玄機似乎再也不住心頭的疑慮與擔憂,他沉眸看向側面平靜,宛如鬼魅一般的蒙克,小聲問道:“這和你說的不一樣。”
雖然他的聲音得極低,但顯然不可能能夠瞞過在場諸人的耳朵,因此在他說出此言的瞬間,在場諸人也都在同一時間將目投向了陳玄機。
“怎麼不一樣了?”蒙克轉頭看向陳玄機,無論是語調還是眸中的目都是那般的平靜,平靜得就好像站在陳玄機面前的並非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空有蒙克皮囊的傀儡。
陳玄機的眸子深的瞳孔放大了幾分,卻不僅僅是因爲蒙克這輕飄飄的迴應,更是因爲他忽然覺到自己的子在那一刻僵住了。某種他看不見的力量將他的軀束縛,使得他彈不得。
然後他覺到有什麼東西,只是順著他的腳踝不斷盤旋著涌上他的軀。他低頭看去,目的場景卻讓這位已是仙人之軀的男人臉大變。腳下那漆黑的地面開始升起宛如湖面一般的波紋,那些波紋一層又一層的盪開,起初尚且還如漣漪一般細微不可查,但很快這樣的波便變得劇烈了起來,黑的地面化作了黑的粘稠不斷的翻涌。
而順著他的腳踝爬上來的事便是這黑中的一員,它像是一條蛇,又或者一種只能出現在說書人荒誕故事中的古怪手。是隻手錮了他,同時也飛快順著他的軀涌上來到了他的頭頂。那事的頭部在越過他的肩頭時,停止了數息的景,像是毒蛇在注視他的獵,彈不得的陳玄機額頭上升起了濃的汗跡,一種發自靈魂的慄傳遍了他的全。
然後那隻毒蛇的軀猛的一震,便以一種快得驚人的速度奔了陳玄機的中。
陳玄機的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但那聲音卻很快停止了下來。
那並不是一個特別漫長的過程,只是由於太過古怪或者太過滲人的緣故,這個過程對於當事人或者旁觀者來說都極爲難熬。
而當這一切迴歸平靜,那黑的事終於徹底融了陳玄機的之後,這個白髮帝王整個子都癱倒在地。他著氣,緩慢而艱難的站起子,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眸子已然化作了一如蒙克一般冰冷死寂的事。
“唉。”這時一旁的神無雙嘆了口氣,有些懊惱的自言自語道:“一心想著恭迎我主的降臨,卻忘了還有一位渾水魚之人。”
方纔似乎還有心反抗的陳玄機,在聽聞這話之後卻並未出半分的惱怒,他極爲恭順的低下了頭,子緩緩退到一側。
而站在一旁的元修瞥見了這番形,卻只是淡淡的看了陳玄機一眼,然後便邁步上前擡頭看向那被黑氣息不斷侵蝕的徐寒,神多有些複雜的言道:“他快來了。”
“嗯?”神無雙一愣,但很快反應了過來,也在那時轉過了子,再次看向那位被鐵索錮著的懸浮在半空中的年。
幾乎就在這一瞬間,徐寒子的抖,忽的變得狂暴了起來。那是跟鎖住他的鎖鏈,在這樣的抖下,可是噹噹作響。那聲音如雨點一般不斷敲響,從一開始的微不可查到數息之後便已然響徹不絕。而與此同時,徐寒周的氣息也旋即變得狂暴,就像一位被囚萬年的惡魔終於要從沉睡中被喚醒了一般。
而那位惡魔,就是神無雙苦苦等待的神明。
腳下方纔平靜下來的地面也在那時似乎到了什麼,瘋狂涌了起來,而那樣的涌比起方纔劇烈了不止一籌,就像是被燒開的沸水,又像是即將噴發的巖漿,當然,它與二者唯一的區別便是,那黑事沒有半點的溫度,冰冷徹骨。
但這些都並不影響那些黑事的翻騰,他一息洶涌過一息,就像是他們也覺察到了某些事的降臨,正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迎接這場盛事。
鐺!
這時,一聲巨響出來,牢牢困住徐寒右臂的鐵索轟然斷開。然後,又是三聲如出一轍的轟響炸開,其餘三道鐵索也在那時紛自斷開。徐寒被懸掛在半空中的子,便隨即落了下來。
但他並沒有以一種狼狽不堪的姿勢落地,而是當他子下墜的瞬間,那地面上翻涌的黑事便在第一時間涌向了徐寒,那些流狀的事化作了一座黑的王座,將徐寒下墜的子穩穩的托起,徐寒宛如昏迷一般坐到了那王座上,低沉著腦袋,耷拉著雙手。
這黑世界之中,在那一瞬間陷了死寂。饒是神無雙也在那時以凝重的目看著那昏睡在王座上的年,不敢發出半點的聲音。
而這樣的寂靜並未持續太久的時間。
那地面上黑事再次翻涌了起來,他們不懂的躍起,涌徐寒下的王座,那王座隨著這些事的涌,一道道古怪的事便從那王座的下方延了出來,那些黑的事不斷的匯聚,終於在百息的景之後順著那黑王座化作了一道通漆黑的黑圓盤,它高高託著王座,而王座則託舉著它的神明。
呼。
一聲綿長又低沉的呼吸聲在那圓盤形的瞬間從徐寒的裡響起。
那輕輕的一道毫無意義的呢喃,落在神無雙與元修的耳中卻好似一道暗含天機的神諭一般,二人眉宇間的神大變,狂熱之涌上了眉梢,他們無比激的擡頭看向王座上的影。
而似乎是爲了迴應信徒們的“虔誠”,王座上徐寒的呼吸聲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他的腦袋也隨即緩緩擡起。
世界深似乎響起了若若現的高呼,像是歡騰,又像是哀鳴。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世界的意志,又或者那星空萬域中的意志,終歸無法阻止某些既定的事發生。
徐寒擡起了頭,他閉的雙眸睜開,漆黑的眼眶像是深邃的虛空,可以吞噬世間一切的事。
他的目在諸人上一一掃過,在落在那神無雙與元修上時,那二人的子一震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跪拜了下來,裡高呼道:“恭賀我主衝破封印,重歸星空萬域!!!”
徐寒收回了自己的目,裡再次呼出了一口濁氣,似乎連同著這被囚數十萬年的憤恨也在這一瞬間被他呼出。
然後他的臉平靜了下來,他手了自己的膛,目凝重語調幽深的說道:“他還活著。”
這樣的話顯然與神無雙想象中的開場白有些不同,但他還是迴應道:“我主,他活著又能如何,一個沒有靈魂的靈智難道還能威脅到您嗎?”
徐寒看了神無雙一眼,對他所言之不予置評,反倒是在數息的沉默之後再次言道:“一個能破壞鬼谷子算計的人,永遠不應該被輕視...”
“不過,杞人憂天也非正道。”
“鬼谷子的目依然注視著這方世界,在他們到來前,我們得做些什麼,給這羣老朋友備上一份大禮。”
神無雙與元修對於此刻這披著徐寒皮囊的神祇的話自然沒有半分忤逆的意思,他們趕忙恭敬的問道:“我主的意思是?”
徐寒出了手,在半空中一握,隨即他瞇起了眼睛,狹長的眼中閃爍著冷的寒芒。
他盯著眼前空的黑暗,喃喃自語道。
“送給他們一個歸順於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