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牙買加的山村
7月13日,羅馬站黃金聯賽的前一夜。
羅馬某個五星級酒店的套房,寬大的床鋪上一個黑人輾轉反側,猛然坐起,在床下的潔地麵上呼哧呼哧地做了一會俯臥撐,等到似乎有些疲倦了,才直地躺倒在床上。
然後幾分鐘還是幾十分鐘之後,那個躺下的影又再次翻轉著,手腳並用地在捶打了一會的床墊,最後半撐著看著床頭的臺燈發呆。
也就在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來,推門而的是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黑人,看著躺在床上似乎百無聊賴一直在拉扯著床頭臺燈的黑人,微微皺了一下眉,開口說道:
“阿薩法,現在已經是淩晨1點多了,你應該好好休息!”
“特裡,你說我能奪回我的世界紀錄嗎?”
床頭櫃上的臺燈不時閃爍,阿薩法鮑威爾躺在床上,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經紀人,如同夢囈的孩子般問道。
“我想,我能夠跑到9秒71,我會挑戰蘇。”
“現在是休息的時間,你別再去想這些了。”特裡降低了聲音,作為當前最炙手可熱的短跑飛人的經紀人,他對於自己的客戶有著足夠的瞭解。
隻有在這樣的夜深人靜的夜晚,隻有在不為人知的時候,人們才能看到一個世界最頂級短跑運員出脆弱的一麵。
“我無法睡,特裡!”
鮑威爾躺在白的被褥之中,酒店的空調開得很大,溫度宜人,但躺在床上的阿薩法鮑威爾隻覺到一陣陣的煩躁,雙眼冒著紅。
“我腦子裡想的全是明天的比賽,我想打敗蘇,還有泰森蓋伊,據說還有新的挑戰者出現了,要打破世界紀錄,但那可不容易。”
不再繼續擺床頭臺燈的阿薩法頭枕著右臂,聲音很低,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皮耷拉下來,似乎很疲倦,但當他說起世界紀錄,說起比賽的時候,眼睛又會突然睜開,變得。
“阿薩法,你是最棒的短跑運員,這一點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想想今年,你贏過蘇,他並非不可戰勝的。”
經紀人特裡俯看著麵前的黑人青年,25歲的他正值自己職業生涯的巔峰狀態,但他從04年奧運會和05年錯過世錦賽之後,他的心理素質變得不穩定。
尤其是在2006年,六場黃金聯賽輸給蘇祖之後,他現在已然有了影。
“別說笑了特裡,我們都知道我之前能贏蘇的原因是什麼。”躺在床上的阿薩法鮑威爾似乎想閉上眼,但其實一直在醒著。和很多失眠的人一樣,昏昏沉沉,但又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蘇是在調整技,他原來的步幅太小,現在我覺他已經趕上我了,我們倆的跑技十分接近。黎站的黃金聯賽視訊我看了,我覺到已經找到了節奏。”
“但是……”特裡直起,有些氣惱又帶著幾分惻,“那又如何?!阿薩法,你可以打敗他一次,你就能夠打敗他第二次第三次,你和他幾乎沒有多大的差距,僅僅隻需要你心態再好一些,最後那個贏得冠軍獎牌的人就是你。”
躺在床上的黑人青年沉默了一會,慢慢地吐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唉……”經紀人特裡看著床上的鮑威爾,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按照他的計劃,從黎站得知蘇祖參賽後就放棄接下來的大獎賽和黃金聯賽,全力備戰世錦賽,但在黎世錦賽之後,阿薩法鮑威爾又不甘心,在當外界質疑他不敢麵對蘇祖時,他又要求重新回到羅馬站的黃金聯賽,和蘇祖正麵對決。
而結果就是這樣,神憔悴,一整宿的無法睡。
阿薩法鮑威爾是經紀人特裡從牙買加帶出來的短跑巨星,他在短跑競技這個領域沉浮多年,再清楚不過麵前這個躺在床上的黑人青年有著何等出眾的條件天賦。
在**十年代,卡爾劉易斯稱雄男子100米短跑的時代,高1米88的卡爾劉易斯以超大的步幅著稱,強而有力的大步幅是劉易斯能夠穎而出,統治那個時代的關鍵。
而到了九十年代中後期,高1米76的莫裡斯格林則加冕為王者,莫裡斯格林製勝的利是他的快步頻,靈敏的步伐,超快的步頻,讓格林一次次戰勝對手,創造了世界紀錄。
而高1米90的阿薩法鮑威爾,則兼了卡爾劉易斯和莫裡斯格林兩人的長,既有超出一般選手的步幅,有又著足夠強大的支撐起超高的步頻。
完的起跑反應,強而有力的加速,無可挑剔的跑技巧,阿薩法鮑威爾擁有為一個最頂級短跑運員所擁有的一切條件。
但,他缺乏了與之匹配的那顆對於勝利、對於冠軍強烈到近乎瘋狂的**。
在多次和蘇祖鋒失利之後,即便贏過蘇祖一次,即便他本心也想和蘇祖同場競技,但真的事到臨頭,需要他再次和蘇祖站在一個起跑線時,他仍舊會張,會焦慮不安。
第二天,當經紀人特裡看到鮑威爾滿臉疲倦地從房間走出來,他就對今天的比賽不再看好。
而結果,也沒有出他的預料。
當蘇祖以9秒88的績沖過終點線後,鮑威爾僅僅以落後0.02秒的差距在他後。
而這場比賽,特裡明顯是看得出來,蘇祖正在找回節奏和狀態,並未進最巔峰,但鮑威爾失利了。
在前麵60米領先的況下,最後的四十米,當蘇祖後發而至趕到鮑威爾邊時,鮑威爾的作全部變形,僵,向來擺臂都是五指張開在那一瞬間握了拳頭,大而有力的步幅也大大小。
終點線前,蘇祖再次繞場狂奔。特裡知道,這段日子外界對於蘇祖的質疑,而他是在慶祝自己的新生,他在一場場激烈的比賽中開始了新的跑技,新的節奏。
而阿薩法鮑威爾,低垂著頭,又一次麵如死灰。
“阿薩法,我覺得你需要休息一下。”
在結束了羅馬站的黃金聯賽之後,選手更室外,特裡出於一個育經紀人的考量,向阿薩法鮑威爾提出了他的建議。
“什麼?!什麼意思,特裡?”
阿薩法鮑威爾睜大了眼睛,“你是要和我解約嗎?我能贏的,下一場謝菲爾德大獎賽,馬德裡大獎賽,我會贏的!”
鮑威爾看出了這段日子這位將他帶國際賽場的經紀人對他的不滿,在特裡建議他休息一段時間時,他本能的就聯想到對方似乎想和他解約。
特裡搖了搖頭,“不,阿薩法,你是最好的短跑選手,我不會和你解約,我還希你能夠贏更多的冠軍,打破世界紀錄。但是……”
特裡指了指鮑威爾的口,“你需要一顆強大的心,我覺得,在大阪世錦賽之前,你應該休息一段時間,回牙買加,回家,好好調整一下。”
“我……”鮑威爾似乎還想解釋,但一旁的經紀人再次沖他搖了搖頭,“聽我的,你該回去看看了,去找找你最初走上跑道的覺。”
牙買加。
一輛田越野車從金斯頓機場落地之後,便直接駛離了這個牙買加最繁華的都市。
一路沿著不算寬敞的雙向兩車道公路,穿過大片的香蕉園,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後,越野車在一頗為幽靜的山村停了下來。
“阿薩法,你怎麼回來了,你現在不應該是在比賽嗎?”
一棟兩層樓房帶著小院的住所,阿薩法鮑威爾剛一下車,迎麵就走來了一個型有些圓潤的黑人年。
“傑森,你又胖了。”鮑威爾出了久違的笑容,手過去了那黑人年的腦袋,“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開我的玩出去。”
“不不不,我可不敢,你那些玩都是改裝的,太勁了,我可掌控不了。”傑森的黑人年連連擺手。
“我可不相信你。”鮑威爾看著對方的表,就知道他離開家參加比賽的這段時間,麵前的黑人年沒去折騰他的那幾輛田改裝車。
不過都是自家人,黑人年是他最大的那個哥哥的兒子,真的開他的車出去,他也不會說什麼。
手突然了一把黑人年的肚皮,頓時搖了搖頭,“傑森,你應該鍛煉了,我們一家人隻有你是最胖的。”
黑人年手指了指沖房間後麵走出來的一個黑人婦,咧了咧,“不,我不是。”
阿薩法鮑威爾手掐住對方的後頸,“傑森,看來明天我得帶你去訓練了。”
“不不不,饒了我吧。”黑人年連連扭著胖碩的怪了起來。
正在這時,門口的那名黑人婦也走了過來,鮑威爾順勢放開了他,走上前和黑人婦輕輕擁抱了一下,“媽媽!”
“回來就好。”黑人婦滿臉笑容,也沒有去問他正在外麵比賽的兒子為什麼突然回來,隻是為對方輕輕整理了一下領,眼神中滿是慈。
不多時,小院漸漸聚攏了其他人,穿著整齊西服襯衫的威廉姆斯鮑威爾在聽到兒子回家的訊息,也急匆匆地從教堂趕了回來。
年過五十的威廉姆斯鮑威爾是村子裡唯一的牧師,戴著一副眼鏡,同樣的有著一米九左右的高,隻是因為年齡的緣故肚子已經凸起。還有他的幾個兄弟,一個個都從其他各個地方回到了家中。
沒有人去多問此刻應該在歐洲比賽的鮑威爾為何突然回家,大家都很自然地打著招呼,聊著鮑威爾停在院子中的幾輛改裝車,他的渦增發機是如何的給力。
也隻有到了這一刻,鮑威爾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特裡讓他停下後麵的比賽,回到牙買加的家中。
對於他來說,這一刻和家人在一起,他不在是個短跑運員,不用去考慮明天的比賽對手是誰,不用想著世界紀錄,隻用和輕鬆的語氣和大家漫無邊際地聊著天。
淩晨5點。
阿薩法鮑威爾突然被外麵街道上一陣嘩啦啦的腳步聲驚醒。
他愣愣地看了一眼房間的裝飾,這是他的家他的房間,不是酒店,而他在聽到外麵嘩啦啦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一下子就響起了那是什麼聲音。
起,穿好服鞋子,他悄然離開了家門。
清晨5點的小山村天還有些暗沉,但街邊霓虹的路燈卻讓人能夠清楚地看清楚街上的道路。
在有些臟舊的水泥街道一角,零零散散地堆放著和水壺,以及一些喝了一般的礦泉水瓶。
順著傳來嘩啦啦腳步聲的方向,鮑威爾漸漸跟了上去。
在他前方,數十名年們此刻正在村子的居民街裡開始了跑步晨練,偶爾街邊有些房子的燈亮起,在嘩啦呼啦嘩啦的腳步聲中還夾雜著犬吠。
阿薩法鮑威爾跟著隊伍一起開始晨跑,在耳邊不斷響起的腳步聲中,他到無比的安寧。
這就是他所長大的山村,這就是田徑短跑運員迅速崛起的牙買加。
和南許多國家的年在各種街頭巷尾、爛泥地裡踢足球一樣,他們也是從這樣簡陋的場地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晨跑隊伍繞著村子跑了一圈,最後在居民街的一個斜坡前停了下來。
說是停,其實隻是隊伍不在前進,但著各異的年依舊在原地踏步跑著。
一個穿著白t恤的中年黑人站在隊伍前方的一側街道邊,大聲地喊著口令:“跑的時候閉上,注意呼吸,聽到了沒有!”
人群中有一些因為剛剛完晨跑熱的年聞言頓時閉起了著氣的,腹起伏,不斷調整著呼吸。
“高抬,預備,開始!”
隨著中年黑人的一聲令下,數十名黑人年年快速地開始原地跑,嘩啦啦的腳步聲猶如一場暴雨打在屋瓦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