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家庭書香氣氛的薰陶，很喜歡尋古闡幽，偶爾到李莊古鎮來寫生，畫當時很多人看來還十分時髦的碳筆畫。

那是一天午後，剛剛下過小雨，李莊街巷上的石板被雨水沖洗的乾淨發亮，似乎帶著一種古老的溫潤澤。薛奇男梳著兩條辮子，穿著白襯衫、黑的長，打開畫夾在席子巷口寫生，卻微皺眉頭好半天無法落筆。

“同學，你的位置不對，從這個觀察角度，很難將這條巷子的意境畫出來。”後突然有人說話，是個和的男聲。

薛奇男回頭一看，是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也是學生的裝扮，小小年紀卻有一種儒雅沉穩的氣質，在學校裡還見過有印象，但不是同班的，以前也沒有說過話。薛奇男眨了眨眼睛問道：“那你說應該怎麼觀察？”

年招了招手：“到巷子外面來，從這個角度看。……其實你沒必要、也不可能在一張圖上將兩側的吊腳樓、整條石板巷、檐口的一線天全部畫出來，要讓這種結構印在心裡，讓看畫的人覺到。……石板巷細勾近，一線天只畫盡頭，吊腳樓從畫面兩側延，這樣的覺就很好。”

薛奇男走到年指的位置看了看，突然將畫夾遞給了他，神有些頑皮，還有些不太服氣的問道：“你會畫嗎？畫給我看看！”

年微有些意外：“真要我畫？”

薛奇男故意板起了臉，點頭道：“嗯，你不能說不練啊，我倒想看看你畫得怎麼樣，一定要畫！”

年笑了，很大方的接過畫夾，在巷口外一牆下的石墩上坐了下來，炭條在白紙上沙沙作響，沒有工筆細描，而是很嫺畫了一幅席子巷構圖的廓，畫完之後站起來遞給了薛奇男。

看著年落筆，薛奇男眼中就掩飾不住的流出驚訝與欣賞的神，擡頭接過畫夾時，莫名覺得這年的笑容好有魅力，一時間臉突然就紅了。——這便是與吳屏東的結識經過。

……薛奇男對外孫講當年的故事，遊方打開了隨帶的一本筆記，翻到了其中的一頁，與筆記中其他的工筆畫頁不同，這一幅是席子巷的廓勾勒，用的是鉛筆而不是炭條所畫。

吳老留給遊方那一箱子太沉，出來旅遊隨帶著不方便，都留在了渝城謝勤家，遊方只拿了五本筆記中的第三本，宜賓的風景緻便在其中，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吳屏東故地重遊時所繪。

遊方一回頭，便發現了吳老初遇薛奇男以及後來故地重遊時，坐過的同一塊石墩，他也坐了上去，從這裡看向席子巷，再看吳老那一張廓草圖，確實宛如印心中的意境，就似攜景煉境之法最好的註解。

這一刻，他覺到的不再是諸法如幻，而是諸妙同源。

薛奇男講完當年故事，又領著幾位年輕人緩步從席子巷走過，一路脈脈無語。離開這裡之後，吳玉翀見外婆又有些走神，似是爲了提起的興致，便提議道：“我們去參觀旋螺殿吧，給我們好好講講，爲什麼樑思前輩對它評價那麼高？”

沈四寶隨即點頭附和，遊方也非常興趣。來之前他就很想知道，那座小小樓閣究竟有何神妙，會被一代大師擊節稱讚不已，而在法高人眼中，又能看出何等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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