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盡頭，有一個人著罩，帶著斗笠的人正在緩緩走來。

這個人的氣息有些陌生，又有些悉。

張對車伕揮了揮手，讓其先走，而後轉迎了上去。

那個人走到他近前，停了下來，沉聲道：“張師弟，你在找我？”

張擡手一禮，道：“蔡師兄，我有幾個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二。”

他自有了用渾章來叩問下一章書的打算後，就讓李青禾把自己前次和蔡蕹聯繫用的暗號和骨哨帶了出去，放在了候宅門前那株桂花樹上。

他相信蔡蕹只要見到，一定是會有所察覺的。

果然，蔡蕹自己找了過來。

蔡蕹沉聲道：“張師弟，我很激你上次沒有把我拿回玄府，但我也不希我的兒被牽扯進來，和我的事沒有關係。”

張認真道：“蔡師兄放心，我絕不會涉及不相干的人。”

蔡蕹看了看他，點頭道：“我相信張師弟，我們換個地方談吧。”

張自無異議。

兩人商量了一下，就往城外而來，並一直來到了上次談話的地方。

蔡蕹看了眼不遠的海面，道：“張師弟，這裡荒僻，有什麼話你儘管問，只是我不能保證我知道多。”

張略作思索，才道：“蔡師兄，我想問的是，渾章修士是如何越道章層限，去往下一章觀讀章印的？”

蔡蕹詫異的看了看他，他開始以爲張可能接手了玄府的什麼指派，所以設法向他打聽渾章修士的一些幕，可沒想到問的是這個問題。

他皺眉道：“張師弟，你莫非是想轉修渾章麼？我需得提醒你，這可不是一條好路。”

張道：“我並無此意。”

“那你是……”

張道：“我打聽這件事自有理由，不便明說，但絕不是爲了去做什麼渾章修士。”

蔡蕹看了看他，倒也相信這個說法。

畢竟張在玄府前途遠大，儼然後起之秀，而轉去修習渾章的大多都是失敗者，張實在沒有必要去這種事，理由既然張不願提，那他也無意去究問底。

他想了想，道：“張師弟，我就把我自己知曉的告訴你吧。渾章修士不管求什麼，心裡都必須有著強烈慾，也就是所謂的執念，這裡的強弱，決定了你所求的東西，所以渾章修士若是想觀讀下一章書的章印，那就需要極大的心執念了。”

張一思，道：“我當初與臧殊手時，他曾經提到過這個，說自要備足夠的索求之慾，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我覺得，他只是找到了自己以爲想要的東西，但實際上並不是。”

蔡蕹同意道：“確實如此，我後來設法瞭解過這個人，他的慾與其說是慾，還不如說是一種興趣和好，可也是因爲這樣，他纔沒有被大混沌侵染過深。”

張想了想，道：“蔡師兄是說，執念過重，便會牽大混沌麼？”

蔡蕹搖頭道：“倒也不是如此，無論怎麼向渾章求取，我輩新法修士的基還在於神元，所要求取的東西的越多，那麼付出的神元也就越多。

如果神元足夠，那麼渾章給予你的，便是你符合你自認知的章印。可若是神元不夠，那麼就會由大混沌會來彌補這裡空缺，那一不小心，你就會變另一個不能稱之爲人的東西。”

張眸中電微微閃爍，這是個極爲關鍵的消息，臧殊說了會大混沌的影響，但沒有說是可以不借用大混沌的力量，單純用神元就可以求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若是如此，那他若是有足夠的神元的話，那或許就可以避開大混沌的侵染。

這應該是正確的。因爲他之前在觀讀渾章時，就沒有到任何大混沌的力量，那是因爲每一次他都沒有太大的執念，同時也沒有在神元不足的況下去強求。

蔡蕹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神忽然有些複雜，“可那些超越常理的力量，往往就是來自大混沌，而非你自的認知，所以我以爲，若是完全排斥大混沌，那也就沒有必要轉修渾章了。”

張看了看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蔡蕹應該是接到大混沌的力量了，不然沒可能氣息發生變化，只是現在覺還不是太過混，其人應該是有所剋制的。

但他並沒有去揭破，甚至與蔡蕹接的過程中，他言語之中從沒有直接提及對方是渾章修士。

蔡蕹也是很默契的迴避了這一點。

張看了眼遠波流洶涌，卻似乎亙古不變的海水，道：“我那日從濟河邊上離去後，曾斬殺過的一個前來追殺的白子，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不止是軀，我能覺到的，自的人和也在逐漸磨滅之中。”

蔡蕹能聽出來，這是張對自己晦的提醒，他重重點頭，像是提醒自己，又像是許諾道：“張師弟，我懂你的意思，我兒還在這裡，我還想看著我那才學會走路的小外孫長大人，我會努力活下去的，以人的份！”

二人在這裡談了差不多半個夏時，在定下了一個聯絡方法後，便各自道別離開了。

張回城後，就直接往學宮回返。

此時天已暗，家家戶戶燈火璀璨，亮堂堂飛天燈飄在各個街道的上空，都護府立這一百年來，每天都是如此景象，生活在這裡民衆一直在努力綻放著自己的芒。

回到了學宮後，他直奔玄府，並在事務堂找到了項淳。與後者見禮後，他就把詹治同的揭天平之神事代了一遍，當然這裡面去了其人的名姓，那幾樣東西也一同了上去。

半刻後，他從事務堂出來，也沒有在玄府多留，徑自回了居。

只是這一趟，他能覺的出來，項淳在得知此事後，雖然表面上對他不吝誇讚，可實際上對此並不上心，且似乎還很抗拒這件事。

他私下判斷，這裡很可能是項淳正要想做什麼重要的事，這裡牽扯了玄府不力量，所以其人不想現在轉去對付天平之神。

對此他也理解。

只是……

距離範瀾申要章法應該過去不日子，玄府卻遲遲沒有迴音，方纔在見到他的時候，項淳並沒有對此提及半句。

這讓他堅定了用自己的方法找尋玄機的決心。

待回到居後，他本想回去打坐調息，李青禾卻告訴他，在他離開後不久，又有一封書信送來，是從安廬居寄來的，已經送到了他的書房裡。

張讓李青禾自去休息，他回到書房坐下，將案上的信匣打開一看，見果然趙相乘寄來的書信。

信上言及，由於張斬殺神明化，名聲大振，所以趙相乘說服了安巡會的各島君長，準備在明年年初推舉他爲“士”，完當初他對張作出的承諾。

“士”這個民爵，雖然只是民爵第一級，但卻有參議諫言，府爲吏的權利。

但要注意，這裡的“府”，指的是是天夏本土的治府，而這裡所說的“吏”，說的也是天夏本土的吏。

所以“士”只要是按照天夏禮制推選出來的，就算去到本土，天夏也是承認的。

可也同樣，“士”的推舉條件很是苛刻。

首先，被舉選的人出必須是夏子，擁有足夠的學問知識，通天夏禮儀。其次，還要能有說得過去，並被人廣爲承認的功績，最後就是要有擁有足夠的名，本人還不能有道德上的污點。

現在年紀最大的“士”，就是上一任署公的父親姚老公府，其人已然一百二十餘歲了，六十年前，就是他坐鎮瑞，先後爲三位大都督轉運資軍械，穩定後方的。

因爲每一個“士”都擁有極大的名和資歷，所以當這些人聚在一起時，就代表著一巨大的力量，連都護府都不能等閒視之。

可以說，每年的“士議”都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都護府的一部分走向。

譬如今年，都堂和天夏傳統派就是通過“士議”剝奪了神尉軍的不權柄。

由此可以看出，一位“士”的份是何等的有分量。

趙相乘在書信言及，他會讓安巡會的報館配合造勢，有個半年下來，當就差不多了，但是提醒他要儘量維護名聲，要當心周圍的小人。

這沒說不是沒有道理的。

因爲按照傳統，“士”每年都能推舉出一位，可正是因爲這個份異常重要，各方所矚目，所以實際況卻是三五年才能選出一位來。

其中大多數人不是沒有功績，而是了道德名聲之累。

過去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本來一個有口皆碑的人，因爲有可能被推舉爲“士”，霎時就站到了風口浪尖，往往一點小瑕疵就被人無限放大。

可能是怕張承擔的力過重，趙相乘在書信的最後說到，張要是覺得這件事不妥，或者覺時機不對，那麼就來書告訴他，他可以暫時按下這個事。

張知道這件事可能會引發各方勢力對自己的注意，可他卻是沒有任何退的打算，不爲別的，就爲“士”在天夏本土也承認。

假如有朝一日都護府與本土取得了聯繫，那麼一旦去到本土，這個份無論是修行還是行走，都是異常有用的。

……

……